最終,樂寧朦還是上了孫秀的馬車,然而,就在馬車剛剛轉動車輪轆轆駛出時,它的前方突地又出現了另一人,此人緋衣長袍,長身玉立於一顆巨大的白楊樹下,雖然戴著幃帽,可那雙目被青紗所掩的鳳眸射出來的光芒卻令人不寒而慄,明明是如烈火一般的少年,站在這秋風之中,晚霞餘輝之下,竟然給人一種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徹骨冰寒之感。
幾名行在前方的軍士見他手中握著寒光凜凜的長劍,不禁都有些瑟縮後退。
孫秀見罷,立刻策馬上前,冷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擋道?」
少年將頭頂上的幃帽摘了下來,一時間,那妖異而譎艷的容顏好似明燦的光芒四射,令眾人都驚呆了眼。
「謝容且?」王澄不禁驚道了一聲。
只見謝容且舉起長劍,冷冷的指向孫秀,以近乎命令的語氣冷道:「放她下來!」
孫秀眉頭一皺,也不悅的反問道:「本將軍乃輔國大將軍,憑什麼要聽你的?」說罷,彎起嘴唇一笑,「我記得你,你就是那位在金谷宴會之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喚樂氏寧朦為卿卿的陳郡謝氏,謝容且?怎麼?謝家,不過一個低等士族罷了!你來湊什麼熱鬧?」
這最後的一句話便是冷言諷刺了,謝容且不禁緊握了劍柄,正要將劍光斬向孫秀時,樂寧朦突地從轎中跳了出來。
見到謝容且的一刻,她也有些許的吃驚,不禁蹙眉問道:「你來幹什麼?」
謝容且看到她後,二話不說,便一把將她拉了過來。
「卿卿,不要再胡鬧,你以為進了他孫府還能再安然無恙的走出來嗎?」謝容且微怒道,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腕,霸道的說道,「你現在便跟我走!」
說著,他長腿一邁,便不由分說的拉著樂寧朦向前奔去,卻在這時,孫秀突地喊道:「樂氏阿朦,你難道不想知道你阿兄現在何處嗎?或者你的母親到底是被誰逼死的嗎?」
嗖地一下,樂寧朦陡地甩開謝容且的手,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孫秀。
「你剛才說什麼?」她詫異而不敢置信的問。
謝容且也奇怪的看向了他。
這時,就聽孫秀得意的大笑了起來,他忽地抬手,緩緩的將食指指向了謝容且,一字一頓的吐出道:「就是他謝,容,且!」
刷地一下,樂寧朦臉色一變,不只她,就連王澄、王濟與樂彥輔都大驚失色的看向了謝容且。
一時間,謝容且的眸中也呈現出驚異的憂惶,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憤怒的厲聲喝了一句:「胡說八道!」
孫秀更是大笑了起來,問:「謝君,既然敢做就要敢承認,難道在半個月前,你沒有向魯國公送過一本書嗎?」
「是又如何?」
孫秀再轉向了樂寧朦,又問:「樂氏阿朦,我記得你當時就在魯國公府,應該知道謝君給魯國公送來的是一本什麼樣的書?」
聽到這裡,樂寧朦的眸子陡地一亮。
「七略術數略,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應該就是你母親所留下來的唯一一本陰陽家的術數,而這本術數除了你母親,這世間應再無他人可得!」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以極其低沉的聲音試問了一句,「現如今這本術數在謝君的手中,阿朦,你說這意味著什麼?」
樂寧朦的表情頓時就變得極為憤怒起來,而陡地將目光射向了謝容且。
看到這幅表情的變化,看到他們二人四目相對間所迸射出來的火光,孫秀心中更為興奮的笑了。
「我記得魯國公曾問到謝君,寧氏是不是你所殺時,謝君可是閉口不答此事,也便是默認了的,是不是?」孫秀又補充了一句。
他話音一落,刷地一聲,樂寧朦猛然間出手,抽出了一名軍士腰間的佩劍,將劍尖緊緊的壓在了他的脖勁上,冷聲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母親的死,與你有關?」
謝容且目光一凜,也以一種近乎悲哀的悽惻的神情看向了樂寧朦。
「如果說,我沒有,你是信他還是信我?」他道。
樂寧朦動了動唇,幽黑的眸了也流溢出瀲灩而悽美的光芒。
「你如何讓我相信?謝容且,你我本就是這世間難以相容的仇人,你讓我如何信你?」
謝容且眼神變了變,譎艷幽深的眸子也變得頓時如琉璃般透明易碎。
「卿卿!」他忽地喚了一聲,那飽含深情的眸子似盈滿了水光一般看著她,鄭重道,「我說過會娶你!這絕不是戲言!」
「不錯,我是有去找過你母親,不過,我找她原本是為了去救她的,只是到遲了一步!」
說罷,他還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紫紅色的玉炔,展現到樂寧朦面前。
「你應該認識這隻玉炔吧?」他道。
看到這只用紅色絲線吊著在空中懸盪的紫炔,樂寧朦腦海里那久遠的記憶呈現,一時間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從眼眶裡流溢了出來,同時,她驚愕的望向了謝容且:「這是我母親身上的東西,八年前,母親不小心將它丟了,怎麼會在你的手中?」
「不錯,這是你母親所留下來的唯一一件遺物,也是她給我的,你我訂親的信物!」
聽到訂親信物這四個字時,王澄幾乎是霍地一下將眸光射向了樂寧朦,這時,他腦海里突地響起了那一次在天香樓與謝容且長談時,謝容且便玩笑般的說過一句話:「如果說,我小的時候與那小姑子定過娃娃親,你信不信?」
原以為不過一名戲謔之言,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而樂寧朦更是不敢相信的看了看這隻玉炔,又看向謝容且,她苦笑了起來:「不可能,我母親一直居住在山陽,與你們陳郡謝氏素無往來,她怎麼可能會為我定下這樣一門親事?」
為什麼會訂下這一門親事?謝容且便暗自笑了起來,如不先下手為強,難道還要等著你再被別人搶去嗎?他心中暗道。
同時,他又想到了八年前,寧氏將樂寧朦第一次送到雲夢山時,那個女人樸實無華卻驚為天人的風姿與音容笑貌。
「嬸嬸,你手上戴的這個玉鐲子真好看,能給我看一看嗎?」
「當然可以!」
「我這裡也有隻玉鐲子,只是沒有嬸嬸的好看,不過,我阿娘說,這玉鐲子也價值不菲,我可不可以與嬸嬸交換?」
「嗯,也可以,不過,等你玩膩了的時候,我們還是換回來,好嗎?」
「好,但我想,我是不會玩膩的,因為我想將它戴到你女兒長大的時候」
神思拉回,謝容且將目光轉移到了樂寧朦的手腕上,低聲問了一句:「你的手上所戴的是不是一隻血紅色的玉鐲?」
樂寧朦一驚,緩緩的將手腕抬了起來,長袖從皓腕上滑下,眾人就見,她冰質的玉腕之上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