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馮老三出去報官之際,跟隨霍青毓一同來的壯碩漢子進了堂屋,從裡面搬出來一把還算乾淨的黃楊木圈椅,討好的放在霍青毓跟前兒。
另外一人也尋摸著倒了一杯茶水過來。
因著姚短腿一伙人都是做慣了粗鄙下作生意的,那人翻找了大半天也沒找著一隻可盛茶水的茶盞,只好將一隻沒有豁口的粗瓷海碗洗乾淨,倒了半碗溫茶。那茶色絳紅,也沒個茶香的味道。
霍青毓略看了一眼,並沒有接茶的意思,只在圈椅上坐了下來。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七八個被打折了腿腳蜷縮在角落裡的孩子。
從揚州跟來的幾個漢子察言觀色,立刻走到各角落裡,把渾身髒兮兮,神色怯弱驚恐的七八個孩子全都帶到霍青毓面前。
那些孩子見狀,愈發怕的渾身亂顫,卻又不敢扎掙,只好縮手縮腳的由人拎著,好似扎了脖即將被宰的家禽。
霍青毓勾了勾嘴角,放緩了聲音問道:「你們可還記得自己家鄉何處,父母何人?若有記住的,待會子官差來了,便當面告訴一聲,會有人送你們回家同父母團聚。」
霍青毓說的是最為標準的官話,幾個孩子雖不會說,卻聽得分明。
只見霍青毓話音兒剛落,七八個孩子神色立刻激動起來。不由分說的跪在地上向霍青毓叩頭。
霍青毓微微一笑,仍叫漢子把人拽了起來,柔聲說道:「不用這麼著,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她自己父母兄弟緣淺,可若是得了機會,還是願意成全旁人的。
想到這裡,霍青毓擺了擺手,仍舊細聲慢問,慢慢的問出這些孩子的家鄉父母——然而大多數的孩童都是四五歲時被拐子拐走的,這麼些年輾轉各地,早已不記得自己的家人父母。有些人倒還記得家裡的一些景致和人,卻說不出個緣由來。一番探問下來,也不過是聊勝於無而已。
霍青毓只能從各人的隻言片語中推斷這些孩子大都出身不高,父母大都是平民百姓,或家中窘困兒女眾多父母一時照看不到,或是家中殷實不愁吃穿,但也沒有能力蓄養豪仆,充其量便是當地略有薄名的鄉紳,並沒有家世太出頭的。
不過想想也是,但凡大戶人家,別說是各房主子,便是貼身伺候主子們,稍有頭臉的使喚丫頭,出門子都得派車派人跟著。前擁後呼十幾二十號人,哪裡就輕易叫人拐走了。
上輩子奪舍了她身體的那妖孽,每每出手救人,要麼是身手出眾卻受人暗算的遊俠兒,要麼是身世悽苦從軍沒幾年就能脫穎而出的貧民將軍,要麼就是白龍魚服奉旨暗訪的天潢貴胄,氣運如此之盛,那才叫人覺得稀奇。
霍青毓哂笑一聲,打量著滿院子被拐孩童病的病傷的傷,遂吩咐人到外頭醫館上請個郎中過來。跑腿兒的漢子剛出門,馮老三便引著官府的人走了進來。
十來個青衣皂帽手持毛竹刀的衙役普一進門,就被當院躺著的橫七豎八慘叫連連的場面震懾住了。
原本還有些輕慢的神色微微一收,當先一人走到霍青毓面前抱了抱拳,客客氣氣的請人到衙門裡頭錄供。
尋常百姓大都有見官怯的毛病。便如馮老三這等腰纏萬貫,因著生意買賣時常與鹽商官紳相往來的,方才報官見知府時,仍舊有些心生怯怯,不過是強作鎮定。
但霍青毓上輩子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其後又為王府側妃,所見所識又豈是這等皂隸能望塵者,因此即便霍青毓態度溫潤和聲細語,那周身氣度言語談吐便已叫人望而生畏。
金陵原本就是繁華膏腴之地,豪強與世家林立,這些衙役生怕一時眼拙得罪了人,早就練出一副火眼金睛。冷眼瞧著霍青毓談吐不凡,便又恭敬了三分。
姚短腿一夥拐子專做的便是販賣人口的生意,十餘年內流竄至南北各地,拐賣的幼童婦人不下幾百起。下場最為悽慘的,便是這些被折了腿腳當街乞討的幼童,經年傷病得不到醫治,苟延殘喘時要被扔到街市上乞討,討來的銀錢多了,還能得一口殘羹剩飯,若是當日沒討到銀錢,拐子便連飯也不給吃。倘若餓死病死了,不過一卷破席捲了扔到城外亂葬崗上,還省了燒埋的力氣。
除了這些死的悄無聲息地乞兒之外,姚短腿一伙人偶爾也會將拐來的婦人凌、虐致死。那些婦人大都是不肯忍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