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明亮而冰冷的光芒,如同漫天星河抖落在秋江之上。
夜風起,寒水生,明月籠紗,漆黑而迅疾的江潮,向鐘山滾滾而去。
在殷璧越出劍的瞬間,鐘山便斬出一劍,同時飛掠疾退,直到擂台邊緣!
然而江潮隨之而至,他右胸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線。
熾熱的鮮血湧出來,還沒來得及浸開,便在潑墨山水袍上凝固成冰霜。
寒水劍的劍意,已如骨髓。
但正如之前殷璧越在最後一刻避開了鐘山劍勢的最大傷害,鐘山也避開了這一劍的六成威勢。
他橫劍於身前,如長堤大壩,阻隔滔滔寒江。
一息之間變數太快。
殷璧越白袍染血,對手殘留在骨縫間的劍氣熾熱而狂暴,又與寒水劍的冷意相激。左臂傷口隱隱冒出白煙,觸目驚心。
鐘山臉色蒼白,傷口雖被寒意覆上冰霜,劍氣卻順著經脈肆虐而上,刺痛一直蔓延到心臟。
然而他們此刻都無暇顧及,便要爭先起勢,拔劍直斬!
濂澗宗的中年女子蹙起眉頭,「台上陣法完好麼?」
滄涯山長老沉聲道,「不能為了一場折花會,折損兩個年輕一輩的修行天才。」
青麓劍派的長老手握陣樞,謹慎的點了點頭。一旦出現不可逆轉的大兇險,擂台陣法便會立刻啟動,將由陣法本身承受劍勢。
滄涯山和青麓劍派的弟子沒有大人物們的沉穩冷靜。
他們臉色慘白,真元覆於目,緊張萬分的盯著擂台。
程天羽已急紅了眼眶。
宋棠眸中顯出憂慮,殷璧越比他們想像中更強。不止是修為,他與劍的默契度很高,仿佛天輔相成。
洛明川面上不動聲色,廣袖中雙手緊握成拳,掌心鮮血淋漓。
兩人幾乎同一時刻躍起,兩劍在半空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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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礴真元構成無形的半弧屏障,在劍鋒交疊處衝擊對撞!
沒有雨,卻有雨聲瀟瀟。
沒有湖水,卻有寒意陣陣。
台下稍近的弟子,苦痛不堪的向後退去,如被風雨聲洗刷識海,又浸在深夜寒江中漂流。
台上的時間近乎凝固。
劍光爭輝,劍身映照青天艷陽與縷縷流雲,映出他們沉靜的面容,明亮的眼眸。
酸痛與麻木自劍柄傳上,殷璧越仿佛讀懂了對手的劍意。
淒風苦雨。
境界所至,那位葉城供奉也懂了,開口讚嘆道,「了不起。」
這不是風雨劍威勢最大的一劍,卻是最難練的一劍。
對於諸多修行風雨劍訣的弟子而言,這一劍就是他們難以參悟的瓶頸。
風威侵病骨,雨氣咽愁腸。
劍意何其悽慘!
&聖時代』創下風雨劍的聖人少時家貧,歷經苦寒,中年入道。
這一劍,是他對自己前四十年苦寒人生的總結。
而鐘山少年成名,修行大道一路坦途。竟然也能體會這劍中的悽苦孤獨之意。
當真是了不起。
宋棠卻不驚訝。
師弟少時境界尚低,真元不足護體,揮劍萬次每至手中覆滿血泡,筋骨負荷到極致。不下山,不閒談言笑,不聚眾嬉鬧。夏練三伏酷暑,冬練三九寒冰,日日如此,未曾懈怠。
少年成名的代價,是吃更多的苦,更孤獨。
難言的孤苦從劍鋒蔓延而上,逼人愁緒萬千。
殷璧越的劍勢未盡,便陡然抽身回撤,劍身直向下去,身形卻如白鶴振翅,飄然更拔高一層。
倚湖劍當頭斬下!
無邊無際的光澤,從劍身上流瀉而出,如澄澄湖水反射粼粼波光。
此時已近申時,日光漸暗,遠不如正午明亮,但是這一劍光輝太盛,仿佛令天光都明亮了幾分。
如果說鐘山的劍是悽苦風雨,那殷璧越這一劍,就如朝陽躍雲,金光噴薄!
是『不懼烏雲千尺浪』的自信與驕傲。
滄涯劍法總訣,『旭日東升』。
很多滄涯山弟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這樣的聲勢浩大,真的是旭日東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