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思過崖。
自從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而歸，令狐沖便被罰於思過崖面壁思過。
轉眼便已是大半年過去。
山洞之外，峭壁之沿。
一塊直徑三米的巨石，如同石床一般，被磨整的十分光亮。
其上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少年，倒立而起，正是令狐沖。
其手指撐地，周身內力凝而不發，不斷的起起伏伏。
與此同時，一道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其口中發出。
「本門首戒欺師滅祖，不敬師長！二戒恃強凌弱，擅傷無辜。」
「三戒姦淫好色，調戲婦女。四戒同門嫉妒，自相殘殺。五戒見利忘義，偷竊財物。」
「六戒驕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七戒濫交匪類，勾結妖邪！」
「再遇魔教妖人，拔劍便殺……拔劍便殺……殺殺殺……」
「嘭……」
令狐沖身體一翻，仿若體力不支一般，直直的躺到在地上，仰望著天空，心頭思緒翻滾：「日後我若在遇到魔教妖人，是不是不問是非，拔劍便殺？」
莫名的，他想到了曲洋這位救命恩人。
若是拔劍便殺，那他又於畜生何異？
還有那位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曲洋前輩曾說，出手保住他性命的便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嘩啦啦……」
就在此刻，一道青色的身影，橫空而過。
仰頭望去，就仿佛看到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從天而降。
青衫獵獵作響，一頭髮絲隨風飛舞，瀟灑不羈，飄逸不凡。
絕美的臉蛋，宛若玉琢天成，沒有一絲瑕疵。
偶有絲絲髮絲沒過臉頰，更添幾分別樣的風情。
其神色清冷，像是廣寒宮中的仙子臨塵。
只是這麼一眼，令狐沖便沉醉其中，待到感覺到來人面色熟悉，才陡然一個激靈：「東方不敗！」
眼前這絕色美人太熟悉了，當初回雁樓之中，只是威勢，便逼得他與田伯光對決，身受重創。
當然，就算沒有東方不敗，他也是打算與田伯光對戰，倒也沒有怨言。
說起來東方不敗在那裡，恰好更算是幫了大忙，救了恆山派的小師妹。
更何況事後，還救了他的性命。
可是一想到曲洋的那些言語，令狐沖腦海瞬間炸裂。
仿佛有兩個小人，在他腦海之中大吵。
一邊是岳不群正人君子的模樣：「正道弟子，嫉惡如仇，如遇魔教妖人，格殺無赦！」
一邊是曲洋這位救命恩人和藹可親的樣子：「不必言謝，你之傷勢全憑教主真氣保命，而我輸送的真氣，只是鎮壓你體內的傷勢，保你以後暫無性命之憂！」
「我所做所為，也是儘量化解正魔兩道的矛盾，讓我那知音劉賢弟能夠安然的退隱江湖！」
「殺還是不殺？」
如同擂鼓之音，響徹令狐沖腦海。
其手中的長劍，被他手掌握住，下意識的一點點的出鞘，臉色卻是糾結萬分。
一面是師長之命，正道之職。
一面卻是救命、活命之恩。
當兩方劇烈衝突之時，令狐沖整個人宛如提線木偶一般，仿若沒了靈魂。
「鏗！」
長劍終於出鞘。
令狐沖猛然抬頭，心中思緒翻滾：「我必然不是其對手，這樣死去或許不用再去糾結，一方面全了師傅之言，一方面也當還了救命之恩。」
「殺！」
令狐沖大吼，周身真氣爆發，衣衫無風自動，髮絲飄揚，直奔東方不敗而去。
東方青在剛到之時，便發現了令狐沖。
尤其是那一臉糾結的如同便秘一樣的表情，自然想到了這應該是岳不群與令狐衝決裂的開端。
此刻看到令狐沖持劍沖了上來，東方青不由得抿嘴微笑。
岳不群顯然沒看透令狐沖的本質，識人不明，竟然逼著令狐沖如此行為。
老話說的好，酒入肝腸，豪情頓生。
江湖中人像令狐沖這般灑脫好酒者，大多灑脫不羈，至情至性之人，這是本性。
以令狐沖的性子，加上岳不群華山掌門的身份，只需小恩小惠，便能讓令狐沖赴湯蹈火。
而不是把培養了十多年的弟子，往外推。
若是利用的好，絕對是一個殺招。
偏偏岳不群心底嫉妒，更有著稱霸武林的野心，以及對辟邪劍譜的貪慾，故意明面上言語相激，困在思過崖，讓其遠離岳靈珊，這才讓矛盾越來越深。
「不過，這跟我可沒什麼關係！」
東方青笑容越發燦爛，抬手一揮，腳下的石子破空而去。
「嘭！」
石子擊中令狐沖手中長劍，強大的力量直接把令狐沖手中長劍擊飛，連帶著令狐沖整個人都倒飛出去。
其實，早在看到東方青的笑容之時，令狐沖便沒了絲毫戰意。
那一剎，整個天地都仿佛雨過天晴，彩虹貫日，腦海中的所有糾結盡皆無影無蹤。
只餘下東方不敗那微微一笑。
就像是深秋之季，百花爭艷，寒冬之晨，艷陽高懸，美不勝收。
被石子擊飛之後，令狐沖便躺在地上，半天都沒有起來。
腦海中除了東方不敗的笑容，只剩下陸猴兒曾說過的話，還有兩三個月未來一次的小師妹岳靈珊。
莫名的，令狐衝心底出現了一絲愁緒。
「怎麼？你想尋死？」東方青開口，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自己一笑之下的威力。
尤其是擁有天生媚骨之後。
一個笑容，簡直可以讓萬物為之折腰。
更遑論此時的令狐沖。
「東方不敗，你殺了我吧！」令狐沖神色複雜。
「本座還不屑殺一個小嘍囉！」
東方青聲音清冷，仿佛沒有絲毫感情起伏，腳下卻不停，直直走到山洞口外不遠處的石桌旁，安穩入座，遙望著山中景色。
令狐沖聞言嘴角頓時流露出一陣苦笑。
自己還在糾結殺不殺魔教妖人，魔教教主卻對他這麼一個正派弟子視而不見。
不得不說，這有點諷刺。
剛想開口，卻聽聞東方不敗清冷的聲音繼續響起：「此地是一代大俠郭靖之女，思念心中摯愛之地，你若想死，就去別處死，別玷污了此地！」
第六十三章再臨華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