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雲曉,孫雲曉……」
這聲音悠遠的像是從地縫裡鑽出來。
孫嬤嬤緩緩睜開眼睛,喉嚨好疼,火辣辣的,胸口還有些憋悶,一口氣堵在那不上不下的,硌得慌。
「孫雲曉,你醒了。」
又是那聲悠長的聲音。
叫我嗎?這個名字有三十年沒聽人叫過了。十歲那年,父親,全家男丁被抄斬,自己和母親沒入內廷為奴,不久母親也死了,這世間再沒人叫過自己的名字,所有人都冰冷冷地稱呼她孫宮人。就連那位小太孫,春風一度也只是因為喝多了鹿血,隨便找個看的順眼的宮人解決問題,叫自己什麼來著?只是一聲餵?對,就是那一聲,餵你過來了,就此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十七歲的少女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卻被那十二歲的少年壓在身下,完成那人生中最重要的形式,而那少年只叫她一聲餵。
前塵往事走馬燈一樣在孫嬤嬤腦子裡過了一遍,這時就聽著一個聲音問她:「你害死了親子,罔顧人倫,該當何罪?」
孫嬤嬤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周圍烏漆麻黑的看不清,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正前方是有一團光亮,這是什麼地方?竟然用夜明珠照明?孫嬤嬤在這宮裡多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知道這用夜明珠照明的必然是極為尊貴的主子,心道莫非我沒有死,被救下來送到王貴妃宮裡審問?
正尋思著,那聲音又說:「凌官兒已經在閻王那將你告了,我們這邊審問完了送你去閻王那和凌官兒對質。」
凌官兒?閻王?這裡是…… 孫嬤嬤慢慢站起身,這才看到正前方端坐著一個面目模糊的人,頭上戴著高高的帽子,一身說不清是哪裡的袍子,左右各站著倆人,一個一身黑衣黑帽,同樣面目模糊。另一個白衣白帽,頭髮擋住了半張臉,夜明珠的幽幽光線下,顯得格外詭異。
「看見到城隍老爺還不下跪。」左邊的白衣人尖著嗓子說。
孫嬤嬤明白了。原來自己是真的死了,這是白無常,正前面端坐的是本地的城隍。她老實地跪下說:「我不服,我也不知道凌官兒是我那苦命的孩兒,一切都是誤會。我因害死了凌官兒,心裡難受,已然以命抵命,為何閻王爺還不放過我。」 「凌官兒聽到你們的談話向你詢問,你就一點都不懷疑嗎?」
白衣服的人又問。
孫嬤嬤這下是真的相信一定是在地府,否則自己和暗香的話怎麼白無常都知道。
「凌官兒是女孩兒家扮相年紀也對不上,我如何能猜到他是我的兒子。都是前生的冤孽,都是報應。」 「你講講都是什麼報應和冤孽,如實講來不得欺瞞,本官可以向閻王求情。免你下油鍋之苦。」
那城隍說。
「我本是被籍沒入宮的官眷,本來一直在翠微宮,後來當年的皇太孫誤飲鹿血,正好遇到我便有了緣,哪曉得珠胎暗結,隱太子擔心皇太孫年幼被人彈劾,便封鎖了消息,我生下的孩兒也被隱太子抱走。十八年前東宮俱焚,我以為我那孩兒也死在裡面,直到半年前。有個女子說是我娘家的姐妹要求見我,這女子就是暗香,她告訴我原來我的兒子在東宮大火前被侍衛護送走了,只是路上遇到追兵。孩子跟著奶娘和侍衛走散了,還說我那孩子兒身上背負著巨大的秘密,我當時高興地什麼似的,原來我那孩兒還活著。後來暗香也不知走了什麼門道進了宮,和我見過幾次面,商議如何尋找我那孩兒的事情。同時她還說其實太孫並沒有死,就在宮外等著我們一家團聚,哪曉得那凌官兒正是我那苦命的孩兒,偷聽到我們的談話暗中試探,我擔心她走漏了消息便將他唱戲用的那把劍給換掉了。」
孫嬤嬤大致講完事情經過,長嘆一聲,眉目中鎖著萬種哀愁,流露出一股萬念俱灰的無奈。
「暗香聯繫你不單是只說這些吧,她要你做什麼?」 那城隍又問。
「她給我一包藥,要我在萬歲到田妃那裡留宿時下到茶水裡,只是萬歲這段時間並未寵幸田妃,那藥還在我房間藏著。」她說到這裡苦笑道:「萬歲爺是天子,我若是真毒害了天子,那便是逆天行事,怪不得現在遭到了報應。一切都是天意。」
城隍哈哈大笑,看向白無常說「怎樣,我說暗香有鬼,你一直不信,現在有了證人,你可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