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吳府里,吳證額頭上搭著濕毛巾,正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旁邊他的老妻從下人手裡接過藥碗,遞到他嘴邊,柔聲道:「來,喝藥吧。」
吳證卻擺擺手,煩躁地道:「不喝。」
「你這老頭子。」吳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轉頭朝兒子使了個眼色。
吳證的兒子上前,安慰父親道:「爹,現在已經知道高產水稻是種子出了問題,責任在杜錦寧,又不在您身上,您沒必要這樣著急上火。皇上是明君,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您又何必想不開,自己折磨自己呢?」
「唉。」吳證嘆氣道,「我在工部呆了大半輩子,也算熟悉水稻的特性,怎麼就跟十六歲的杜大人差這麼遠呢?」
從上一季知道是種子問題後,這一季在種植的時候,他們工部就傾盡所有的人力物力,使盡全身解數,想要阻止種子退化,最好讓它優化到最初的畝產七石上來。卻不想什麼方法都用過了,這種子竟然退化到連普通的種子都不如的地步。
而「杜錦寧大人歷盡千辛萬苦才研究出來的高產水稻,到了工部官員手裡,不光不能保持原來的產量,反而步步倒退,把高產水稻毀於一旦,弄得畝產兩石都達不到」,這樣的消息,不知什麼時候傳了出去,傳得人盡皆知。
現在,全大宋的民眾都知道他們工部的官員無能。
這叫吳證怎麼有臉上朝?
他只好稱病躲在家裡。誰曾想假病成了真病,現在只覺得頭暈眼花,渾身無力。請了太醫來,太醫則說他思慮太過,憂思成疾。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乾脆遞摺子致仕算了,反正他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好,也是時候退下來了。
但他又不甘心。他現在致仕了,背上的恥辱標誌就得跟著他一輩子,人家一說起,就說他是因為無能才退下的。子孫都要受影響。
所以他只能挺著。
忽略過兒子和老妻碎碎念的無用安慰,他問道:「杜大人有消息了嗎?」
兒子道:「怎麼會找得到?失蹤這麼久,怕早就……」他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這麼久以來,一直在找杜大人,就差掘地三尺了,仍找不到,大家都在猜杜錦寧當初被張家或趙家殺了,並且毀屍滅跡。現在尋找,不過是徒勞無功。
這時,吳府管家忽然急匆匆走了進來,對吳證一拱手道:「大人,小人剛才聽到一個消息。」
「哦,什麼消息?莫不是關於杜大人的?」吳證略帶揶揄的口吻道。
除了杜錦寧的消息,其他對他都無關緊要。
管家點了點頭:「正是。」
吳證一怔,旋即精神大振,掙扎著坐了起來。吳證兒子連忙上前扶起了父親。
「什麼消息,快說。」吳證催促道。
「小人剛才去採買東西。在糕點鋪里聽人閒聊,說杜大人恐怕是被日苯擄去了。說當日去日苯的船上,他們依稀看到過一個人特別像杜大人。」
「什麼?」屋裡的人皆俱震驚。
吳證坐直了身體,急聲問道:「那人呢?你喚他進來,我細問問。」
管家一臉沮喪:「那兩人說話聲極小,小人是無意中聽見。等反應過來回頭去找,那兩人不見了蹤影。問及糕點鋪的夥計及掌柜,他們說沒注意,只恍惚看到兩個男人進來晃了一下又出去了。小人出門尋找,也沒找到。」
吳老夫人道:「就算找到這兩人也沒用。找到他們,他們也會矢口否認。茲事重大,誰敢保證那人真是杜錦寧大人?萬一不是呢,他豈不要被殺頭?」
吳證一想也有道理。
他剛一放鬆想躺下去,忽然身體一僵,繼而掀開被子,吩咐道:「給我更衣,我要進宮見皇上。」
「爹,怎麼了?」他兒子莫名其妙。
「你還病著……」吳老夫人也想勸他。
吳證擺擺手:「別說了。不管這事是真是假,必須得讓皇上知道。杜大人不光研究出了高產水稻,南方的開放路引也是他的主意。這樣的人才要是去了日苯,日苯必要因此而崛起,那咱們大宋就危矣。」
吳證兒子嚇了一跳:「爹,不會這麼嚴重嗎?再說,他是大宋人,還是大宋的官員,為什麼會去日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