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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伯祖父給我的那本《論語》裡,曾有一段話。祖父既說自己能念書識字,那麼我想請教祖父這段話是什麼意思。」
杜錦寧嘴角一勾,盯著杜辰生,緩緩念道:「《論語.顏淵》裡,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這屋裡頭,不說章光義、杜雲年,便是董大成,都是念過書的,否則也不會被關樂和委以重任來管莊子。念書最少的,恐怕就只有杜錦寧自己了。
而《論語》和《孟子》,是古代學子架構人生觀、世界觀的重要典籍,是放在《三百千》後面的必學之書,屋裡的所有人,不光學過,而且都會背誦。
杜錦寧念出這段話,大家不用別人解釋都聽懂了:杜錦寧這是說杜辰生首先自己都不像祖父,沒能像別的祖父那樣養育孫子、疼愛孫子,又怎麼能要求孫子恭敬地孝敬他呢?
她這是以子之矛,攻之之盾啊!
你杜辰生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念過書識得字,知道仁義二字怎麼寫麼?那麼你現在倒來解釋解釋這兩句話呀!
你有臉解釋麼?
杜辰生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煞是好看。
關樂和對自己這個學生,真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
他自己年輕時就是個離經叛道的,絕不會死板地按禮學上的要求來要求自己的學生。什麼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自己不能對孩子慈愛,反過來卻要求讓孩子對自己恭敬孝順,可能嗎?父要殺子,雖子不能反殺回去,但他就不能對父心生寒意、從而避而遠之?
恐怕聖人自己都做不到!
杜錦寧這態度,就很好。
而且,杜錦寧並不是一味的耿直懟回去,要是這樣,即便他把杜辰生趕走了,也必然會在袁修竹、齊伯昆等人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們自己就是祖父,在心理上難免會將自己放在杜辰生的位置上,感同身受。
像杜錦寧這般,用聖人的話將杜辰生的不合理要求懟回去,不光懟得杜辰生啞口無言,便是袁修竹、齊伯昆也說不出她的半點不對來。
誰敢說聖人不對?你能說這聖人這句話沒道理?
見杜辰生還站在那裡,他立刻出言幫自己的學生,厲聲喝斥:「怎的?還沒聽明白?那我要不要我跟你解說解說?」
杜辰生饒是臉皮再厚,也在這裡呆不下去了,他拱手對關樂和作了個揖,轉身掩面而逃。
弟弟走了,杜寅生也沒臉,但他卻不好跟著一起走,否則倒顯得他跟杜辰生是一夥的似的。再說,杜雲昌還在這兒呢,他不能不顧兒子。
抬頭看到杜雲年竟然拿著一隻鴨腿在大吃特吃,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剛才的刀光劍影,更沒注意到自己老爹已經被氣得離開了這裡,杜寅生頓時氣結,伸出腳去用力踹了杜雲年一下,低喝一聲:「滾。」
杜雲年這才抬起頭來,發現屋裡氣氛不對,最重要的是他老爹不見了。他茫然地望向杜寅生。
杜寅生狠狠地瞪他一眼,朝外面努了努嘴。
章光義雖說跟杜辰生是同村,可剛才站在了關樂和這邊同仇敵愾,可不像杜寅生這樣藏頭露尾見不得人。
他冷冷出聲:「你爹走了,還不快滾。」
杜雲年這才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抬腳追了出去,臨走之前還不忘從盤子裡將另一隻鴨腿抓在手裡。
杜雲昌將頭埋進袖子裡,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
眼前這人是他堂兄啊,這臉丟的,他都沒臉見山長和先生了。
這一屋子人里,跟個老頑童似的袁修竹,性子最是豁達。他不像齊伯昆常年呆在京城裡,順風順水一路升遷,而是輾轉在各地任職,從小小縣令做到一省太守,最後到被貶謫辭官,真是看盡了世間百態。
他對杜錦寧這做法最沒有芥蒂。
見一屋子人都不說話,他笑呵呵地對仍站著的杜錦寧道:「坐,坐下。錦寧啊,剛才做得好。他都要殺你了,你要是還把他當祖父孝敬,那是愚孝,是笨蛋!你真原諒他了,老夫這飯可就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