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著許言濤所指方向望去,只見在一處不起眼角落裡正坐著一人,這人模樣脫俗,竟然和許言濤有著幾分相像。只是兩人雖然皮囊酷似,卻表現出了兩種姿態。
許言濤的美是清絕無瑕,而駱凌則是清淡無痕。
這也難怪,所有人將駱凌遺忘在角落裡了,即使容貌艷絕,他也不會有許言濤扎眼。
但是許言濤的話卻讓他成為矚目的對象,李思棕想要替他擋去不必要的麻煩,就連李維也難得出面說道:「駱凌,如果不願意,那就不用上台了。」
駱凌的琴藝還是屬李維最了解,他的技藝是完全無法與許言濤比擬的,如果那樣的琴藝上台獻醜,恐怕也會遭人笑話。許言濤只知駱凌是呂大師弟子,卻不知駱凌真正本事。李維多少也和駱凌有著五年夫夫情誼,免不了關切一句。
但是駱凌並沒有領情,他邁前一步,目光掃過眾人。
他步履不急不慢,只是轉眼間已經走到許言濤面前,他忽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琴藝非同常人?」
許言濤笑著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常邀呂大師一同出遊,有段時間他倒是常常提起你。」
駱凌微微點頭,只是在他的記憶當中可沒有呂大師對原主琴藝的讚不絕口,反倒是關於一些細節的抱怨一堆。他並未言語,而是已經坐在軟墊之上,矮桌上的古琴十分精緻漂亮。梧桐作面,杉木為底,通體髹紫漆,發小蛇腹斷紋,純鹿角灰胎顯現於磨平之斷紋處,鹿角灰胎下用葛布為底。
駱凌目光流連,此刻的他與平時不同,好似遇上了最熟悉的情人,掌心撫琴,動作輕緩,就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柔和起來。
眾人望去,也不知是誰一句「要摸琴到什麼時候」的話讓不少人起鬨,紛紛喝倒彩起來。許言濤見場面一下子陷入低谷,上前說道:「大家不用著急,彈琴本就需要醞釀情緒。十面埋伏更是這樣,所以大家還是不用著急。」
許言濤這麼安撫,眾人果然安靜下來。
再看駱凌,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闔上雙目,纖長的睫毛上仿佛沾染了水汽而變得搖搖欲墜,良久之後,他忽然睜開眼睛,目光中帶著的情愫似乎又有所不同。在那個瞬間,他的左手拇指按住琴弦,而右手中指剔弦,他的速度極快,琴音就像是爆發的風雨,驟然炸入耳中。
還沒待眾人反應過來,又聽琴聲小了下去,但是氣勢不減,扣、抹、彈、抹組合指法用的十分精妙,速度雖快,卻有條不紊。而後左手在使用綽、注手法,琴聲忽然又高漲起來,仿佛敵我兩方廝殺,一下子,仿佛馬蹄聲、刀戈相擊聲、吶喊聲交織起伏,讓人震撼心顫。
直到終了,琴聲戛然而止,十面埋伏奏畢。
但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整個餐廳中變得非常安靜。大家似乎還沉浸在那首曲子聲上難以恢復神智。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忽然有人鼓起掌來,緊接著其他人也自發地鼓掌起來。
精彩,確實精彩。
如果說許言濤的樂聲能夠撞擊人們的心,那麼駱凌的琴聲呢?是自內向外,油然而發,用琴聲營造出來的景感染著所有人。
實力差別,立分高下。
駱凌站起身來,與身邊不遠處的許言濤擦肩而過,他向來很少說話,但是這次他卻在經過許言濤的時候不知說了什麼,竟然讓許言濤臉色也變了。
不過許言濤很快恢復了常態,他笑著說道:「果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師弟,恐怕就算是師傅的琴藝都無法達到你現在的境界了。」
「過獎了。」
許言濤說的不錯,呂大師在國學琴藝上確實有著了不得的造詣,但是他畢竟年歲已大,在反應以及力量上已經無法與年輕時候相比,自然是比不上此刻彈出這番絕響的駱凌了。這下那些本該圍繞著許言濤的男女們都紛紛將駱凌圍繞起來,甚至是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這家餐廳本就是社會名流出沒的場所。
駱凌一一拒絕,最終目光落在愣愣看著他的李維身上一秒,他穿越過人群走在前面,來到李思棕的面前。
李思棕笑得很開心,豎起兩根大拇指,要不是擔憂駱凌以後不再會理他,大約他早就將駱凌抱起來轉幾個圈:「彈得真棒,我都入迷了。」
第18章 {·拾捌·}絕響與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