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夫和阿姨都是本村人,大半輩子都住在村子裡,只不過戶籍上是非農戶口:姨夫從50年代開始就在鄉政府里當個小幹部,後來鄉變公社,公社革-委會主任他都當了差不多20幾年,直到革-委會又變鄉的時候年齡到點這才「退居二線」,後來在鄉政府里待到退休。
老好人一個,就算特殊時期兩派大戰那會,姨夫也沒幹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倒是另一派打過來時跑路跑得比較快,都跑到山區里躲了好幾個月。
不跑不行呀,逮住了可就槍斃,連審判都省了。
沒有誰對誰錯,那時候就是那個情況,幾十年後的人壓根想不明白。
最有意思的是夫妻、父子母女不同派,那才叫一個熱鬧!
等到局勢平穩,他又回革-委會裡繼續當他的革-委會主任,也沒去想著打擊報復,真是個老好人。
至於阿姨,很早就在絲廠上班,50歲退休後回了村子,也是個非農業戶口,吃國家糧。所以在70年代阿姨家有能力重修房子,大街上這一段的房子就阿姨家的最新,雖然都已經三十多年。
空心村、空殼村就是這樣,村子中心都快要沒人了。
張楠這會幹的事似乎有點缺德,因為撬別人家的門牌這事一般可不能幹,不然被人罵還算好滴,一個不留神還會被人暴打!
但張楠這回是無所謂,因為是都快徹底倒塌的舊屋,加上也能算本村人,沒人管你。
這邊已經80掛零的姨夫一聽這小小的藍色門牌有用,就接過來看了看。
遞還給張楠,似乎是回憶了一下,道:「這裡的門牌應該是我八-九歲的時候裝上去的,這麼算應該是三五、六年,那時候廿八都還是個鎮,現在倒是成了個村。
已經這裡都有上千戶,現在唉,都去城裡了。」
感慨,特別是村子中心部位,幾十年前熱鬧非凡,現在真沒什麼人了。
衣服說完,又指了指門楣上被撬掉門牌邊上的另一塊早已經完全褪色的小木片,道:「那塊木頭片門牌應該是51年初裝的,那時候廿八都改名升高鄉,我剛到鄉政府工作才半年多,還是我負責帶人統計讓人上的。
原來的民國門牌質量好,上頭也沒說要撬掉,我就讓人就在邊上釘上算數。
後來才知道其它鄉鎮負責的人基本上都比我『先進』,個個先進過頭,都把原本的門牌拆了個精光。
還好上頭也沒說什麼,不然都可能挨批。」
滿滿的回憶,張楠在邊上當好學生。
姨夫說到這,又指了下已經歪斜的門框,道:「你看這門框邊上還有一塊塑料的,這是我退休那年釘的,呵呵,還是我負責派人統計、幹活。」
村子裡住了大半輩子、鄉鎮裡工作了30多年,姨夫就是個村子裡的活字典。
門牌藍底白字,邊上一圈白,非常厚,四角各有一個釘釘子的小孔。這都大半個世紀過去了,看著都還有9成新,質量槓槓滴!
解放前很長地段時間剡縣同隔壁的老蔣老家奉化同屬甬城專區,那會剡縣當兵的幾乎個個都是中央軍,裝備待遇一流,升遷也快,誰讓這裡離老蔣老家才幾十里地老蔣外婆家就在剡縣,連教他識字的第一個啟蒙先生都是剡縣人。
剡縣自古出強盜,抗戰時期剡縣籍的國-軍士兵戰鬥力也是一流,對當初的老將而言妥妥的自己人、靠得住,抗戰時都不知道犧牲了多少剡縣子弟。
當兵是嫡系,沒想著連門牌號都體現了「嫡系中嫡系」的水準,這質量絕對槓槓的!
80年代的塑料門牌質量就不用說它了,都褪色開裂,50年代釘上去的那塊木片子要不是姨夫說它是門牌,張楠都認不出那是塊什麼東西。
「這東西能值多少錢一塊?」
「至少大幾百,要是有合適的買主,我能賣它一兩千。不過不會賣,自個收藏的。」
合適的買家,指的是是玩本地特色古董的藏家,這一類門牌非本地玩家一般是不要的。而大幾百就算「很值錢」,那是對姨夫的說法。
姨夫和阿姨退休工資當然不少,但對上了年紀的人而言,一塊搪瓷鐵片值個幾百塊就是很值錢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不能出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