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衝擊從踏入山谷的那一刻起就發生了。
第二日清晨。
阮春蘭感覺剛剛合眼,就被帳篷外的喧鬧聲吵醒。
她一時分不清現在何時何地,習慣性就去喚心腹侍女的名字。
半晌,沒有回應才反應過來。
心中一痛,眼眶一紅,強打起精神,從簡陋的床上爬了起來。
孩子做完鬧騰了半夜,現在還在熟睡,阮春蘭輕手輕腳的走出帳篷。
「怎會回事,這都什麼時辰,二爺二奶奶的梳洗的用具呢?」
「小春姑娘想要使喚誰?」
「吆,是七爺啊,給七爺問安,七爺昨個兒可安置的妥當?」
「哼,你說呢?」
「呵呵,七爺勿怪,這冷不丁的離了人,還真不習慣!」
「不習慣也要習慣,以後啊,什麼都要親力親為。」
隔壁帳篷的對話阮春蘭聽在耳里,心裡不禁有些為難。
這蓬頭垢面,該怎麼辦?
不說朝食,人總要梳洗規制吧,要不然見了人就失了禮數。
只是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一洗衣做飯,就是一盆熱水她不知道廚房的門往哪個方向開。
清晨的喧鬧聲,大多是因為同樣的苦惱和抱怨,阮春蘭一路走來,和這個小叔、哪個妯娌點頭寒暄,這內外之別,男女之防到了這裡全沒了用處,大家都囫圇著擠在一塊,亂的就像西城口的菜市……
西城口?
想起曾經居住的城市,想起曾經相伴的那些人,阮春蘭又有些泫然欲滴。
這黯然神傷的樣子恰好被一個罵罵咧咧的婦人看見,這婦人眼珠子一轉,就一掩口鼻,拉長語調笑道:「吆,這是怎麼了,大早晨的,怎麼掉起金豆子來了?」
阮春蘭連忙一抹眼睛,強笑著行了個禮,喚道:「四嬸!」
四嬸卻是個麻利的婦人,手裡端著一盆熱水,肩上掛著條濕漉漉的毛巾,「春哥兒媳婦,可是為難這些?」
「四嬸見笑了。」
「你跟我來!」
「四嬸不用了,不用了!」
任阮春蘭如何推遲,四嬸就將水盆一扔,拉著她就進了帳篷內。
阮春蘭大驚,頓時就有些手足無措。
人家的內室她一個別房的晚輩媳婦如何能進,要是碰見大不了她幾歲的四叔,瞧見什麼不該瞧見的畫面,該如何是好!
「你放心,沒旁人,就我!」四嬸將她拉到凌亂的裡間,阮春蘭根本不敢抬頭看,只聽見角落裡有咕咚咕咚的聲響,還有一股煙味。
「我知道你要去伺候春哥兒,喏,快去接一盆!」
阮春蘭這才鬆了口氣,一時大為感激,還沒道謝,四嬸就從角落翻出一個乾淨的銅盆,從一個小巧的爐灶上端起冒著水汽的大茶壺,不由分說的倒了起來。
「我看,這世道是要變了,北地那邊可不時興咱們南方的規矩。給,接好了,去服侍你男人吧,以後啊,還要請你家春哥兒多多照看才是。」
阮春蘭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答應的。
除了帳篷,沿途遇到的族人、親眷,普遍和以前不一樣了。
要說那裡不一樣,她一個本分還有些懦弱婦人真說不上來。
要說從前,賀家是個傳承有序、規矩森嚴的大家族,不說遠支,嫡支和近支的族人聚群而居,嫡支近支,都是一樣,誰也不比誰高貴。
財產共有,祖屋共居,月例、供奉、用度,都是按照輩分和所領的職司來區別的,上頭有婆母、祖母、老祖宗居中而坐,一級一級,她這個嫡支宗婦每日想的最多之事,就是如何討婆母和祖母歡喜,要是有幸能在老祖宗跟前磕個頭,請個安,都能興奮好久。
處處是規矩,到處都是禮儀,日子過得還沒有老祖宗跟前侍奉的吳嬤嬤自在。
現在呢!
一切都亂了。
仙師一聲令下,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吳嬤嬤就是再得老祖宗寵幸,老祖宗就是再離不開她,她就是權勢再大,根基再深,昨日也被遺棄在半路。
第284-285章 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