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眼眶一熱,好生安慰。
終於長大了,她的阿袤終於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病弱可憐、成日躲在她身後、動不動就哭著說:
「阿姐,你要去哪裡?」
「阿姐,你別不要我……」
「阿姐,我害怕!」的小孩子了。
他瘦弱,但是有力。
他天真,卻不笨。
他純良,卻堅定。
所以,就算是她現在就死了,阿袤也能好好活下去吧。
鍾唯唯摟著鍾袤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低聲道:「嗯,我知道了。」
後門處停著一輛馬車,何蓑衣迎上前來,要扶鍾唯唯。
鍾袤讓開了,低聲說道:「阿兄不礙事,我能行,以後我會照顧阿姐。」
何蓑衣淡淡點頭,把車簾掀開。
馬車駛動,此刻天還未亮,鄉間的空氣冷清,寒意浸入肺腑,鍾唯唯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小棠把薄被蓋在她身上,低聲道:「睡吧,不要硬撐著,盡人事知天命,若是這樣也被堵住,那就是老天爺要您留下來,不要多想。」
的確如此,可她不想認命。
鍾唯唯叫何蓑衣:「阿兄,你可有法子?」
何蓑衣原本一直坐在車窗邊,聽她叫他,這才過去:「我會安排,你安心休息。」
馬車又行駛了片刻,前方傳來嘈雜聲,有哭聲,有鎖啦聲。
車夫停下來,道:「貴客,前方就是杜家發喪的隊伍了。貴客就在這裡把衣服換上吧。」
座位下面塞了一隻藤條箱,裡頭裝了幾套喪服,顯然是特意為鍾唯唯等人量身定製的,很適合他們的身份地位。
換好衣服之後,杜家發喪的隊伍也過來了。
一個管事過來接應,把小棠和鍾唯唯安排進了女眷之中,再把何蓑衣和鍾袤、夏梔等人分散加進了隨從的男僕里。
孝帽遮住了鍾唯唯大半張臉,小棠扶著她,慢悠悠走在哭聲震天的女眷中,朝著前方走去。
一陣馬蹄聲傳來,有人高聲喊道:「閒人避讓!閒人避讓!」
鍾唯唯抬頭,看到明亮的火把下,全副武裝的御林軍疾馳而來。
當先一人,一身玄色的勁裝,束著墨玉發冠,面無表情,眼神冷厲,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的戾氣。
正是重華。
他並沒有按照護國大長公主的想法,去前門,而是直接包抄來了後門。
不,或許前門也被堵住了,查的就是她!
鍾唯唯目不轉睛地看著重華,分明只是分開了一天一夜,她卻覺得他瘦了。
以她對他的了解,想來他昨夜是沒有睡覺的。
小棠悄悄拉了她一下,鍾唯唯立刻垂下眼,跟著女眷們一起避讓到路旁。
馬匹捲起一陣涼風,從她身旁掠了過去。
重華目視前方,身姿僵硬,看得出來已經忍無可忍,只要一小點事兒就可能點爆他的怒火。
小棠輕聲道:「看來是沒有起疑心,沒問題了。」
卻見重華突然停下來,冷漠地掃視了一下杜家的人,淡淡地道:「全部圍起來,一個一個排查。」
鍾唯唯心裡一涼,情不自禁抓緊了小棠的手。
「誤了吉時誰負責?」
杜家人「轟」地一聲鬧了起來,當家的杜老爺立刻上前交涉。
反正重華是微服出來的,沒人知道他是誰,只當他充其量只是一個什麼將軍貴胄之類的。
然而重華根本不理杜老爺,留下一群人排查之後,他就帶著人往公主別莊沖了過去。
檢查女眷的是一個眼生的御林軍將領、以及昭仁宮的尚寢夏花姑姑。
夏花姑姑是個很獨特的存在,葛湘君之後,重華突然提拔了她。
在這之前,她悄無聲息,關於她的傳言一句都沒有。
當了尚寢之後,也從來恪守規矩,並不因為誰得寵,就多和誰來往,也不因為誰倒了霉,就糟蹋誰。
冷冷清清,規矩肅然。
以鍾唯唯的理解,這樣的人,必然是重華信重的人,真正只忠於重華,誰也收買不了。
所以看起來是插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