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時節,草長鶯飛。
傍晚時分,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叫賣聲不絕於耳。
奼紫嫣紅的燈籠高高懸掛,春風樓門前迎來送往,多是來一睹才貌出眾的花魁娘子,柳如夢。
恰逢人多,前院忙不過來,後院燒火的丫頭也被臨時拉來湊數,負責倒酒端菜等雜活。
宋荔跑前跑後,累得喘氣如牛。
來到二樓包間,客人見了她臉頰上一條扭曲如蜈蚣的疤痕,紛紛皺眉,直呼晦氣。
幸好有花娘子們幫忙應付過去了,宋荔感激一笑,快速低頭退出。
一直忙到深夜,打掃乾淨廚房,宋荔雙腿酸痛無力,跟花娘子們一起用宵夜。
全奈花魁娘子的面兒大,今兒的闊爺多,出手也大方,大賺一筆的花媽媽,手指縫裡鬆了點銀子,讓廚房加餐,吃的是三鮮面。
以豬肝、瘦肉和木耳,熬出的一鍋鮮湯,佐以細面,最後撒上點蔥花,熱氣騰騰,光是聞見香氣,簡直饞死人了。
初春晚上,天氣微涼,凍得人手腳發冰,這時候來上一碗熱乎乎的三鮮面,別提有多美了。
剛在冷水裡漿洗完,宋荔把冰涼的雙手貼在海碗壁,汲取碗壁的暖意。
暖了暖手,她迫不及待用木筷挑起麵條往嘴裡送。
手擀的麵條,口感勁道,爽滑彈牙,咀嚼間能吃到屬於麥子的清香。
嗦完一口麵條,再來一口鮮湯,清亮的湯水,表面漂浮著一層淡金色的油花。
油花隔絕掉冷空氣,麵湯滾燙,宋荔淺啜一口,燙得舌尖一麻,腦袋一懵。
捨不得吐掉,被她匆匆咽下。
麻木過後,味覺短暫的消失,片刻之後,屬於豬肉和豬肝的胺基酸鮮味素,迅速在舌尖味蕾蔓延開來。
好鮮啊!
油潤潤的湯水,填補了因為長期匱乏油脂,而飢腸轆轆的腸胃,這樣的吃食,可不是天天能吃上的。
見其他人大快朵頤,宋荔也加快了吃麵的速度。
每人碗裡各半勺澆頭,豬肉和豬肝各有幾片,少得可憐,麵條給的足。
宋荔先吃麵,把捨不得吃的豬肉和豬肝留到最後,等吃完了面,連湯帶肉一起吃掉。
摸摸肚子,勉強有了八分飽意。
還是油水太少啊!
她和乾娘一道起身收拾碗筷,聽見隔壁桌吵了起來。
側耳一聽,原來是方才替她解圍過的梅香姑娘,正跟花媽媽商量要贖身的事兒。
花媽媽似乎不同意,梅香不服氣:「花媽媽買我的時候只花了八兩銀子,上次問媽媽,媽媽說需六十兩贖身,為何今日又不允我?」
花媽媽一拍桌面,腕間佩戴的金手鐲從袖子裡露出來,閃著金燦燦的光:「今兒我心情不好,算你倒霉,可不只六十兩銀子,你得拿一百兩銀子,媽媽我才願意放人。」
梅香面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媽媽怕不是在說笑吧!」
「賣身契在我手裡,老娘說了算。」花媽媽理直氣壯,一扭粗腰離開了。
餘下的花娘子們面面相窺,弄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
「便是叫你贖了身,跟著個窮書生走了,怕是日後連溫飽都成了問題。」
這時蘭心的一句話,叫眾花娘子們醒悟,紛紛勸說梅香。
梅香一心牽繫著情郎,哪裡聽得進去,只覺得蘭心妒忌自己覓得有情郎,反唇相譏:「蘭心,我知道你嫉妒我,嫉妒我遇到文郎,嫉妒我即將成為秀才娘子。」
聞言,有花娘子望向梅香的目光,目露艷羨。
那文郎,她們都見過,長相斯文,雖窮酸了些,聽說是個秀才,像她們這種出身煙花之地的賤籍女子,能嫁給秀才郎,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接收到來自姐妹們的羨慕,叫梅香極大的滿足了心底的虛榮,揚了揚下巴:「我的文郎才高八斗,未來不止是秀才,更有可能是舉人,到那時我就是舉人娘子。」
又道:「姐妹們聽我一句勸,大家趁著年輕貌美,可要替自己多多打算,別等到了人老珠黃,再想替自己謀劃出路,來不及了。」
1 龍井蝦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