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以謝安和郗超的身份,一個奴僕的話,他們聽就聽了,不一定會給面子,但也不會和應奴一般計較。
稍時,謝玄請了醫者前來,謝安便和郗超出了狹小的房間,一起來到了迎風口。
謝安嘆息一聲,說道:「一個劉蘇,大將軍又何必鍥而不捨?」
郗超道:「人才難得,失去了一個能以布衣之身前來軍營,一邊捫虱而言一邊與桓大將軍縱論天下的王景略,又豈能在失去一個更勝此人的劉蘇?」
「王景略?」謝安問道:「此人是誰?」
郗超搖搖頭,有些惋惜地答道:「此人乃是奇才,可惜卻不肯隨桓將軍南下,匡扶晉室!」
謝安聽了,頓時便沒了別的心思。
如果這個王猛身在江左,又不肯輔佐桓溫,那謝安或許會注意的。
謝安又問道:「劉蘇更勝王景略,此言何解?」
郗超其實知道謝安的心思,可是他也不避諱不掩蓋,照實回答:「此乃王景略自己所言,並非他人妄談!」
「或許其中不盡然是事實也不一定!」謝安看著星漢雲海,臉上的表情卻波瀾不驚,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與波動,用平平淡淡的語調說道:「那信中王景略稱劉蘇為師弟,或許有提攜劉蘇亦或者是他自謙的因素在裡面,這才說他自己不如劉蘇才幹的。再者,若這個王景略真是奇才,卻劉蘇又更勝之,在王景略不肯南下匡扶晉室的情況下,他將來若是出山必然是我晉室大敵,既然如此又為何給自己樹立一個更加聰明的對手呢?」
郗超聞言,微微笑道:「安石公,此事若要解釋,恐怕你我皆是心知肚明,不須過多言語了吧?英雄相惜,若安石公想勸西府放棄劉蘇,便請明言!」
英雄相惜,這四個字足以解釋一切!
謝安承認了,可還是搖搖頭,讓西府放棄劉蘇,這是得罪桓溫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幹。
「只是討教一二!」
「只是討教?安石公居然也有向別人討教的時候,這可並不多見啊,哈哈……」
「若是別人,並不多見,郗嘉賓又豈是常人?」
「不是常人,北伐何以敗歸?」說到這裡,郗超搖搖頭,一臉遺憾自責的神色。
謝安勸慰道:「郗掾言重,此豈是你一人之過?」
郗超回頭看向陵園,說道:「若是他在,斷不至如此!」
話題又繞回來,到了冉操的頭上。
謝安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只是這一次他的語氣也沉重了幾分:「不知道此子病情如何了!」
郗超道:「此子斷不是衛叔寶第二!」
衛叔寶是指衛階,乃曹魏尚書衛覬曾孫、太保衛瓘之孫,永嘉前後清談名士,而且還是一個非常帥的帥哥,帥到了他每次上街都會有許多婦女追隨爭著看他的地步,而且每一次都會收到許多婦女投擲的香囊信物。
只是這個衛階體弱,身體受不了勞累,病死了,於是有人就說衛階其實是每次都被人圍堵觀看,給看死的,於是便有了『看殺衛階』的典故。
郗超的意思是說冉操不會成為像衛階那樣,年紀輕輕就病死的人。
不過郗超也聽出來謝安語氣中的沉重,一向淡定從容的謝安石,很少又表現出憂慮的時候,郗超於是補充道:「當然,劉蘇確實體弱,看來這征入西府之事也不能逼之太急,應當放緩一些,待他身體康健些再做計議!」
對於郗超的話,謝安只裝作沒有聽到。
什麼時候征什麼人進西府,這是西府的事情,可他謝安可沒關係。
至少現在,沒有一點關係。
謝玄出了屋子,前來稟報:「三叔父、郗掾,醫者已經診治完畢,說表兄是確是急火攻心以致口吐鮮血,但並未傷及內臟,只是傷在了心裡……哦,醫者開了方子,三叔母讓人取藥去了。」
謝安問道:「你表兄可有醒來?」
「醒來了!」謝玄點點頭,又說道:「只是他身邊的應奴守著,除了醫者和三叔母之外,不准別人進表兄的房子。」
「也不准你進去嗎?」謝安突然笑著問了一聲,又說道:「你每日都在陵園,和劉蘇也是熟交了,為何他的奴僕,連你也不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