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身姿矯健,明知他已經很久沒合過眼,然而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疲態,雙眸幽深不見底,唇角微微上揚:「薛探花,世寧,你們倒是聊得投機。」
孫世寧的眉尖一動,沈念一有哪裡不太對勁,她說不上來,只覺得他的出現有些突然,態度又太過親和,嘴角的笑容,她的目光落在那裡,心口噗通噗通跳,他好似不該會這樣笑的,這笑容看似清淺,卻藏著更多的無奈。
「少卿大人,鄭大夫已經替我就診,孫姑娘正在說她也誤中此毒之事。」薛家真見到沈念一的手勢,頓時住了口。
「直接喊我名字即可,我已經不是少卿大人了。」沈念一說得很坦然,又再認真不過。
薛家真一臉的詫異:「少卿大人,這玩笑一點不好笑。」
「不是笑話,我被皇上罷官,如今已經不是大理寺的人了。」沈念一側過頭來看了看孫世寧,她倒是不那麼吃驚,看來是信了他的話,他居然有些舒心,畢竟是能夠另眼相看的女子,總不能聽到點有的沒的,就大呼小叫,委實叫人吃不消,「正卿大人回來之前,少卿的位置空缺,反正皇上覺得近來國泰民安,大理寺也不過都是閒差之職。」
說完這一句,他悠閒的走去灶間,自己找東西吃。
薛家真還沒有緩過氣來,木呆呆地問道:「孫姑娘,我是不是聽錯了?」
「沒聽錯,他的意思很明確,他不做官了,皇上免了他的官職。」孫世寧笑了笑道。
「孫姑娘如何還能笑得出來,這是了不得的大事,孫姑娘心裡頭就一點不著急!」薛家真跟在她身後追問,「皇上一向最是器重大理寺兩位大人,這一次必然是有原因的」
孫世寧站定腳,沒有回過身:「既然你也說必然有原因,那麼想來沈大人會自己處理妥當的。」
「少卿大人方才的話明顯就是意氣用事,孫姑娘如何也不好言相勸?」薛家真緊追不肯放。
孫世寧有些煩這個人的磨嘰,嘴角一撇道:「薛探花都說是了不得的大事情了,我一個平頭百姓又拿什麼去勸,又用什麼身份去勸,這樣冒冒失失地亂說話,豈非成了個笑話。」
她幾步走到灶間,見沈念一盛了一大碗面,走到架子邊拿下辣椒油遞過去:「才熬的,擱了芝麻胡椒,要不要試試?」
沈念一接過來,放了兩大勺,孫世寧笑起來:「沈大哥等會兒別辣的流眼淚。」
「不會的。」他面不改色,很是優雅地將一碗鋪滿紅油的麵條吃得一乾二淨,放下筷子誇讚道,「味道不錯。」
「多久沒吃過東西了?」孫世寧輕聲問道。
「忘了。」他答得很乾脆。
「以後都能三頓按時吃飯了。」
沈念一一怔,這一次笑容十分妥帖:「對,你說的很對,能夠按時吃飯才是人生的樂趣之一。」明明要保持笑容的,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孫世寧趕緊倒水過來,他喝進去,又盡數吐了出來,鄭容和聽到動靜,趕過來一看,急聲道:「誰給他吃的辣椒油,他的嗓子以前受過很大的創傷,雖然治癒了,卻留下後遺症,不能吃過於刺激的食物。」
孫世寧慌了神:「我不知道他受過傷。」
鄭容和點了幾處穴位,沈念一用衣袖將嘴巴盡數捂住,依舊能聽到壓抑地很是辛苦的咳嗽聲,他生怕驚擾其他的病患,索性將頭埋下去,雙肩都在發抖。
鄭容和邊嘆氣邊讓蜻蜓取收藏起的陳年雪水:「他當然不肯說,死要面子活受罪,對了,我還有幾顆雪蓮花研製的藥丸,也去取來給你一起服下,否則等咳出了血,又要很久不能恢復了。」
孫世寧慢慢在他身邊蹲下,他整張臉都藏在衣服中,看不到神情,她的一隻手按在他手臂邊,聲音很小道:「沈大哥,我不知道你嗓子有舊疾,對不起。」
沈念一猛地拉過她的手,在她沒反應過來之前,飛快地寫了幾個字:不怪你。
孫世寧低垂頭,看著他的修長的手指:「沈大哥,其實你心裡很介意皇上對你的處罰,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知道你所做的事情,一定都是你深思熟慮過的,是你覺得正確的。」
沈念一又在手心寫了: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