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其實很寬闊。
可是,再寬闊的地方,人心窄了,也就成了修羅場。
更何況,此刻他們不是在算計,也不是在爭執,而是在廝殺,刀與劍,在混亂中開始不分敵我的揮舞、砍殺,隨著寒光閃爍,鮮血與碎裂的皮肉不斷的噴湧出來,灑在瑩白的積雪上。
很快,白雪被染紅。
然後,原本厚重的積雪被滾燙的熱血所融,化作血水涓涓流淌,隨著一聲又一聲的怒吼與慘呼,淤積在地上的血水竟然也開始泛起陣陣漣漪,映照著那一張又一張倒地不起,冰冷僵硬的面孔。
這個場景,竟然比地獄的傳說,更恐怖百倍。
商如意不停的後退,閃避,而她竟也真的奇蹟般的躲過了每一次靠近她的襲擊,避開了每一道逼向她的刀光劍影。
最後,她退到了大門口。
後背貼上那厚重的門板的時候,她突然戰慄了一下,雖然,下了一整天的雪,雖然,這裡早已經是大雪封山,酷寒難當,這厚重的大門也凍得跟冰塊一樣,哪怕碰一下,都能感覺到指尖生冷的痛,可是,當她碰到那門板時,卻莫名的感覺到了一點暖意。
好像,有一種熟悉的氣息,在透過門板,一點一點浸出來,侵染到她的身上。
而這時,廝殺中的人,也漸漸清醒過來。
當蕭元邃一劍將一個撲上來的人狠狠劈開,腥臭的血噴了他一身,而他喘息著,踉蹌著看向周圍一切的時候,眼神在血液的浸染中,逐漸冷了下來。
死的人越來越多,可這一具又一具倒下的屍體,不僅是他的人,不僅是盧勇的人。
更是王崗寨的人!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場景,之所以不願意,是因為他很清楚,一旦他和王崗寨的人開戰,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將會是另一個人所最樂見其成的!想到這裡,他臉色慘白,大聲怒喝道:「停下!都停下!」終於,有人停了下來。
終於,這場廝殺到了盡頭。
可是,地上已經血流成河,屍體堆積在尚能站立的人的腳邊,那些都是剛剛還活生生的面容,甚至可能剛剛才在山門打了招呼,但如今,他們已經生死相隔,更恐怖的是,那些人的血,沾上了每一個還活著的人的身上,與心裡。
蕭元邃終於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的身上也滿是鮮血,甚至將眼睛都染紅,大聲道:「不能再打了,我們上當了!」周圍的人一聽,又是一驚而這個時候,肩膀上已經負傷,幾乎被人卸了一條膀子的盧勇用一把刀拄在地上支撐著自己,氣喘吁吁的道:「你在說什麼」蕭元邃道:「有人在設計我們,我們上當了!」「……」「所有人都知道,在宇文曄三次戰敗之後,我的的確確派人往寨里送了糧食,而且那些人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這些分明都是你們看到的!「經過一番廝殺,盧勇這個時候也稍稍冷靜了一點下來,可他仍舊紅著眼睛道:「可是,胡爺明明說——」「這就是我們上當的地方!」蕭元邃氣喘吁吁,整個人幾乎都快要站不穩了,不僅是因為剛剛的廝殺耗費了他太多的力氣,更可能,是這個就快要被揭開的真相,此刻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說道:「我運了糧,可寨子裡卻沒收到,就只有一個可能!」這時,盧勇忽的一震。
他像是也想到了什麼,滿是鮮血的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只見蕭元邃沉沉道:「糧食,在半路,被劫了!」「……」「而且,不止一次,三次運糧,三次被劫!」「……」「所以那些人,一個都沒有再回來!」這一刻,周圍的人全都露出了震驚的神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蕭元邃接著說道:「還有,寨子裡失火——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也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盧勇踉蹌著上前幾步盯著他:「為什麼」蕭元邃道:「因為,燒了寨子裡的糧食,王崗寨才會派人過來取糧。
而這其中真相被掩,我們的誤會已經形成,這場廝殺,就在所難免!」盧勇整個人都慌了,尤其看著周圍已經是遍地屍骸,甚至就他的腳下,之前中箭倒地的胡金風的屍體在眾人的廝殺中被踩踏得面目全非,他更是惶恐不安,甚至連再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半晌,人群中有人道:「那,是誰」「……」「是誰劫了我們的糧食又是誰,去王崗寨放了火」「……」「是誰,讓我們自相殘殺!」這一聲又一聲的叩問,響徹在巨大的興洛倉城中,竟出現了聲聲迴響,此刻,更是震得人兩耳欲聾,而蕭元邃站在這遍地屍骸的中央,目光從腳下的血肉,到眼前的屍體,再慢慢的抬起來,最終,看向了正前方,那巨大的倉房。
他抬起手來,指向那裡:「就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倉房門口,站著那個纖細的身影。
商如意。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