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訝的一瞬,腦中如虛浮幻影閃過許多。
是馬嬤嬤前來告知過?還是魏光雄曾下過命令?又或是魏家人特享的禮遇……
雜念橫生,然各種理由都不一而足。
孔顏也無心思逐一探究,她更在意的是,怎能和如此多外男打照面。
此時此刻,孔顏只恨不得立馬刨縫鑽洞,又恨自己為何不帶了幃帽下車,可眼下情形顯然不能掉頭就走,甚至連以扇覆面都是難登大雅——面對三四十位重甲護衛如此致敬,還是為她的丈夫魏康護衛,她如何能酸腐氣的拘泥於男女之別,這不僅是甩了眾護衛的拳拳之心,更是下了魏康乃至她孔家的臉。
孔顏深吸口氣,在心下警醒自己,她已嫁到了河西,就應當入鄉隨俗,同陳氏一樣直面丈夫同袍。
一念至此,孔顏放下遮面的動作,回想著陳氏面對一月前那位參將時的態勢,似泰然地看向一眾跪地之人,頷首道:「各位多禮,請起。」
語聲泰然自若,卻又隱含了一絲對魏康病情的急切。
當聽到自己這樣的聲音,孔顏怦怦直跳的心聲終於微微緩解。
這時,眾護衛也應聲而起。
他們起身之後,均知禮的低頭迴避,孔顏心下不由又是一松,卻一瞬不及,只見當頭竟立著一名挺拔的年輕小將,一身甲冑明顯與其他人不同,一望即知,是將領之人。
年輕小將未料孔顏居然沒有以扇覆面的低頭匆匆而行,他桀驁抬頭的面上先是一怔,繼而又是一愣。
孔顏自不可能盯著一個年輕男子看,見這人能負責守到魏康身邊,不是跟隨魏康的親信之人,便是魏光雄信的過之人,而二十郎當的樣子就能得此重用,只怕是涼州哪位將門貴子吧。當下斂眉低目,欠身半禮,「有勞小將軍為夫君護衛。」說罷,到底是難以接受與外男子如此。忙以扇覆面穿過眾將衛護,走進院子。
一縷淡淡殘荷清香從熱浪中拂來,似有若無,撩人心扉,年輕小將怔怔回神。旋即不著痕跡轉過頭去,只見一抹緋色身影消失在灰牆黛瓦的小院之內。
才進院中,便已一目了然。
比涼州的二房院子小太多,至多不過何家院子的大小,院壩頭也僅一株成人手臂粗的槐樹,委實過於簡陋了。
而此時,院子裡一片沉寂,不見一人,未有一聲。
孔顏一眼即默,如此境況。難怪要急從涼州喚人過來。
念頭閃過,不等僕婦帶路,孔顏徑直向北房走去。
推門而入的一剎,孔顏已忍不住掩面。
不過才到中堂,整個屋子裡已儘是辛濃的藥味,加之夏日酷熱好似一個蒸籠罩著般,讓人直欲嘔吐。
看來魏康是真的受了重傷,危在旦夕。
意識到這一點,也許出於兩人如今已是榮辱一共,又或許是想一探因她的下嫁是否改變了魏康前世的命運。孔顏這一刻是發自肺腑的想確認魏康可是安好。
正不自覺的帶著焦急要去尋魏康,就聽與中堂一簾之隔的東次間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孔顏一怔,腦海里接連閃過一念:魏康醒了?
閃念間,發足疾行。掀開門帘,驟然闖入。
一間極小的屋子,不過七八步見方,屋中床、桌、幾、櫃雖一應俱全,卻落了不少的灰塵。
孔顏生性愛潔,她的居所收整得可謂一毫不染。乍然見得這般,她如何能是習慣?
只是這一瞬,她的目光僅在這一室塵埃中微微而頓,便向床榻之上看去。
床榻上之人裸著勁瘦的上半身,只在胸口纏著一層層的白紗,正不斷被猩紅的鮮血浸染。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毫無血色,向來銳利逼人的眼睛渙散不見一絲清明,而緊抿的薄唇此時卻極紅,沾染了他口中陣陣咳出的血跡。
孔顏微愣,一時不能相信,一連兩次對她欺辱的人,竟然會孱弱成這樣。
「呀!二爺!」就在孔顏發愣的當頭,英子、寶珠也相繼而至,冷不丁見到魏康咳出血來,驚得失聲叫道。
兩人的叫聲陡然而起,驚了正在咳嗽不止的人——魏康捂住口,靠著床頭循聲看來,恰然與孔顏不及收回的目光相接,清楚地看見孔顏精緻眉目間那一絲擔憂的焦急,以及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