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日值巳初,冬陽剛升起來,天色很好。
河西的冬天與別處不同,有陽光的時候,風雪也不見停,仍舊下著疏疏落落的小雪。
連日累月不停地下,入眼一片雪的銀妝世界。
孔顏從小雪到大寒這日,算起已經整整兩月未出門了。
一出院子,只感神清氣爽,人和心都好似要飛起來了,連英子她們沒有跟在身邊也未察覺。總之,一旁有人為她撐傘,此刻是誰並不重要,她只一味沉浸在雪中哺陽的樂趣里:偶爾有一片落雪飄覆睫毛上,酥酥痒痒,她好玩地煽動眼睫至雪化落;或是輕輕哈出了一口氣,看著白霧在眼前裊裊而起,亦展顏一笑……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為這些而欣喜雀躍。
猶記往年大寒的時候,室內也停了生火,她便和嫂嫂、堂姊妹們相約戶外哺陽遊樂,投壺、斗花、拋球等娛樂玩耍個遍。其中,斗花一樂她最是喜歡,原因為他,其它游耍她不一定能次次都贏,只有這一項能穩穩取勝,要知冬日可不比春時日暖,越是名貴的花草越是難以反季侍弄,她卻偏生最擅弄這些嬌貴的小東西。就是後來去了茅坪庵山上也不曾拉下喜弄花草的習慣,也正是因此她才招惹了……
念及前世的下場,心情也壞了起來,漸從自得自樂中回了神來。
一抬頭,才發現四下闃若無人,只有她和魏康並間相行。
注意到魏康,倏然想起自己這一路仿若踽踽獨行,全然忽視了難得看在孩子面上做回善的魏康,又見整個人在外為她撐傘,雖一向有人為她撐傘慣了,也見過父親為王氏撐傘,心下並不覺有何不妥,只是不覺已下意識的客氣道:「有勞二爺為妾身撐傘,不如妾身自己來?」
魏康一直留心著孔顏的腳下。聽到她突然出聲,意外的一軒眉,看向孔顏半掩在風帽里的臉,沉默了一下。道:「無事,走吧。」
聲音是素有的沉緩清冷,只是經過這次出征後,聲線越發的低沉了,幾乎尋不見一絲起伏。每次聽到總讓孔顏懷疑當初在迴廊上情緒暴怒的人並不是魏康。
不過此時聽著魏康低沉的話語,加之盯著她那半晌的沉默,孔顏不由生出了幾分不自在,覺得魏康的眼神與說的話都有輕哂之意,她輕輕咳嗽了一聲,作勢一「咦」問道:「二爺,這是哪兒?怎麼走到這裡了。」
她本是隨口一說,不想四下一望,卻是真生了疑惑。
只見二房的院子已遠在腦後,方圓百步之內不見屋宅。只有前方一條長巷,放眼無一個人可見。
魏康領著孔顏走入這條巷道,說道:「這處走過去,就是後園子的外圍,一向來的人少,地上不大滑。」
「不大滑?」後園子的外圍她明白,就是暖爐會那個園子的再後面,估計都挨著魏府的外牆了,想來是無甚人,可是為何不打滑……孔顏念頭一轉。已不覺疑出聲來。
魏康卻不再說話,徑直引著孔顏穿過巷道。
巷道狹小,並肩而行時不免擦肩。並非未予魏康有身體碰觸,只是四下太過寂寥。唯聞落雪簌簌有聲,心裡怪異,又問出一聲不予理會,便執拗地專註腳下,也不再去理會魏康。
巷道和來時府中的路面一樣,積雪早讓粗下人們清掃乾淨。不過路面卻也凍凝了,十分地滑溜,走起來必須多加小心。
不大滑……輕掃過的路面……凍得更滑了……
魏康的意思竟是……孔顏恍然大悟,一時驚訝低呼,「唔——」聽到聲音反應過來,連忙捂唇窺向魏康。心想聲音不大,魏康應是沒有聽到。
此念還未轉完,魏康驀然轉身,低頭問道:「怎麼了?」
孔顏本欲脫口說:你倒是下細,卻發現魏康不是英子她們,這樣說未免太過調侃,只適合同親近之人說,她搖了搖頭道:「沒事,就是有風灌入口裡。」
魏康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孔顏見魏康轉過頭去,她正要重新仔細腳下,不妨真是朔風乍起,咆哮而來。
正在巷子裡,本有穿堂風,朔風再是一起,風力急遽強勁,巷子左右兩面牆上積雪兜頭落下。風颳起這雪粒子,打在面頰上生疼生疼,吹襲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孔顏緊閉雙眼,等待風雪肆虐過去。
片刻之後,卻是無風無雪,
第七十四章 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