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滿腹心緒在聽到孩子的名字時頃刻消弭,孔顏的心神不覺已順著魏康轉了開來道:「是哪個『佑』?」天祐是前朝唐昭宗李曄的年號,若取天「祐」未免有不臣之心,如是應該是庇佑的佑吧。
見孔顏轉了心思,魏康「恩」了一聲,起身沉吟道:「庇佑之佑。《周易?大有》:自天佑之,吉無不利。」
孔顏自幼也是熟讀經史子集,在魏康吟出「天佑」出處時,她亦想到《周易?大有》,不過此選「天佑」之意,乃是「得之上天庇佑,一切萬事大吉」,可一想到魏康的行事,似乎不是神佛信奉者,遂當下否定此念,卻沒想到魏康竟真取至此處。
孔顏聞之一訝,眾人亦是一怔,各自不約想到三日前魏康的不顧忌諱,再加以今日為孩子取名的願天佑之,做過父母的張大夫、馮嬤嬤、素娘當下由己推彼,心下有了幾分瞭然。
這一份瞭然之下,不說馮嬤嬤如何高興,素娘又對二人的夫妻之情有了怎樣看法,張大夫卻是另有一番了悟,心想:二爺讓自己據以實告病情的初衷怕是已改,看來小公子這個嫡長子在二爺心中分量不輕。
孔顏不知道眾人這一剎間各自所想,她微微訝異了一下,隨之卻轉念又一想,她能重活一世,何嘗不是天佑?因上蒼施恩重回一世,她方得天佑一子,世上也才有天佑。這樣看來,天佑一名,倒是貼切。
想通之後,孔顏心裡默默念道:「天佑,天佑,我的小天佑。」
如此數聲之後,不覺已添喜歡,她也不吝嗇地贊道:「二爺取的名字很好。其實『自天佑之』中的『自』還可看做『自己』。」目光不經意地看向還在酣睡的小天佑,「有天之庇佑,加以他自佑之。道是天人合一,大成也。」說罷不覺莞爾,以往總見一些父母盼子女成龍成鳳,如今她不過隨口一說。以給了魏康的面子,不想也這樣說了起來,看來天下為父母者總是一樣。
如此一語說完,孔顏不覺又沉浸在初為人母的喜悅與新奇之中。
魏康聽著孔顏這一番對天佑之名的解讀,卻是狹長的黑眸驟然一凜。瞬間凝結在孔顏映在屏風上的身影,似要穿過屏風上的蛟綃紗一直看向孔顏,漆黑的眸底逐一掠過意外和探究之色,口中卻不為此改口,只就了孔顏第一句話的稱讚道:「這名確實不錯,孩子以後就叫天佑,有天佑之。」說到這裡,想起孔顏生產那日的乞求,還有今日聞得噩耗後的話,他沉默了須臾。還是道出了天佑之名最根本的意思,「他自佑之。」
孔顏沒有發現魏康話中的沉默,她只聽見魏康的自誇自言,不由訝異地張了張口,待見屏風上負手而立、一本正經的頎長身影,終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望向屏風上身影的目光有幾許不可思議。
魏康一向寡言少語,孔顏素來也只同身邊人閒話家常,二人這般一起不免多是沉默,一如此時。
魏康見孔顏無語回應。他也不多再寒暄,接著言歸正傳道:「名字就這樣吧!好了,另外給父親燒過頭七之後,我會上京一趟接受朝廷敕封。若無意外,我會儘量趕在燒末七前回來。」
孔顏心下明白,大周節度使交替,除了上任遺命外,還需得進京面聖,方是為名正言順。不過她即使再少涉及朝政。也多少知道朝廷對節度使一貫是既要用之又要防之,以致眾節度使多不願上京,畢竟稍有不慎便是有去無回。可新任節度使若不上京受職,朝廷即可視之謀反,完全可以扶持其親屬或部下取而代之。
是以,魏康這趟上京,即使危險重重,已是勢在必行。
到底是小天佑的生身之父,又與她母子安危息息相關,更何況還有生產那日的救命之恩,因此即使有前世的記憶、知道魏康十有八九會平安歸來,還是不由囑咐道:「此行路途多劫,還望二爺多加小心。」話雖對魏康在說,但餘光一直留意著小天佑的一舉一動,如此看著小天佑,心裡默道小天佑需要父母的相敬如賓,孔顏便咬了咬唇,回想著王氏對父親言語時的語氣道:「妾身和佑哥兒還在涼州等您。」語畢,忽然發現對除父親以外的男子溫柔軟語並不難,而且她和小天佑也確實要在涼州等魏康的歸來。
聽著孔顏話中的憂心關切,全然一個妻子對丈夫平安的期盼,還有一旁剛出生的嫡幼子,嬌妻幼子的牽掛便是如此?
魏康
第九十九章 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