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未落,卻聽廊檐下當值的小丫頭在素錦門帘外通稟道:「二爺來了。」孔顏陪嫁的人頭不多,就十餘人的樣子,但都是從孔家出來的,行舉自不會有差。然,彼時恭敬的聲音里卻隱含了一絲意外。
魏康十六歲進差始起,在位上已是兢業勤勉,遑論如今貴為一方之主,位大責重,又是初上位的不穩之時,少不得事事親力親為。
從京城回來至今,將近三個月之久,魏康盡乎吃住前衙門,偶爾離開也是去軍營,一概衣食住行,也都是孔顏打點妥當後,差人給魏康送去而已。
是以,不說孔顏還能在一些大場合上與魏康見一面,二房一眾下人儼然已太久未見他們的男主人。
這時乍一見魏康回來,饒是再被教誨過,也不由一陣訝異。
簾外通稟的小丫頭難掩詫異,簾內的孔顏主僕何嘗不意外?
而且事出反常必有妖,魏康現在回來,就委實反常了,難道是又出了什麼事?
一念到此,孔顏隨手將撥浪鼓往垂首站立在旁的素娘手上一扔,忙迎上去。
寶珠性子雖不定,但終歸是孔家頭等侍婢出身,見孔顏迎了上去,她當下疾步搶先,把屋裡的帘子挑了起來。
卻不等孔顏走出屋子,魏康已闊步走了進來。
他已是位高權重的節度使,在河西無人可出左右,身上高冠士袍,廣袖無風而動,一舉一動竟已有王者之風。
從去年二月間成婚,至今已有一年半余,見過一身雪亮甲冑、散發肅殺之氣的魏康,也見過初授節度使之位、意氣風發的魏康,而更多的是一身低調的青袍、刻板而不苟言笑的魏康,如今卻是……孔顏怔怔駐足望著魏康,難以置信短短時日之隔。魏康怎會又有了這些變化。
是大權在握的環境促使了魏康改變?還是這以前都是魏康刻意的收斂?
念頭划過的一瞬,神智陡然清醒,比起魏康身上帶來的變化,當下的形勢顯然更為重要。
孔顏在當地欠身一禮後。迎上前問道:「二爺,怎麼突然回來了?可是有什麼急事?」聲音雖極盡鎮定自若,卻依舊噙了一絲擔憂。
聽到孔顏這樣一問,素娘與寶珠對視一眼,寶珠拘謹屈身請示道:「快晚飯了。奴婢去廚房打點。」
主僕倆自幼一起長大,極有默契,知道寶珠這是要帶素娘退下,恐聽到不該聽到之言,孔顏也不多說的直接罷手。
寶珠同素娘躬身退下,孔顏將魏康讓到自己先前的位上,想到婚後與魏康同處之時,他素來不喜底下人服侍,一些事少不得要她動手,於是走到屋中的圓桌前。翻開溫著的茶水斟了一杯,給魏康親手遞了過去,她這才在一幾之隔的另一頭炕上坐下。
益州茶、酒雙業發達,孔顏身為益州貴女後人,身邊又有馮嬤嬤這個純粹的益州人,耳濡目染之下,她除了對酒頗有專研外,也素喜飲茶。她的屋中,一年四季從不缺差,尤到秋冬時節。熱茶更為孔顏所喜,其身邊之人每隔半個時辰便會煎茶換上,寶珠先前進屋便是換了剛煮的熱茶。
農曆九月末的天氣,雖還沒有嚴冬的寒冷。卻已沾了幾分初冬的肅冷,加以涼州一入秋就西北風狂嘯,讓人不免感到寒意鑽入身體的冷顫。魏康接過剛煮出的熱茶,不及飲用,便感陣陣暖意從指間襲來,不由將茶杯送入唇邊享用。
一仰之下。茶湯入口,雖無現煎現分的茶湯怡人,卻也茶香四溢,一口入喉,只感周身都隨之暖活了起來,驅散了西北風吹灌的冷意。魏康舒適地長吁了一口氣,緊蹙的眉心似乎也為之鬆懈了一兩分,他放下茶杯,這才注意到孔顏一臉焦心的望著自己。
對上魏康的目光,孔顏再次說道:「二爺,若有急事,您交代就是。」
神色略焦,目含擔心,語中更是全然的順服。
魏康卻眸光微斂,看向炕前的嬰床,方「恩」了一聲道:「取消後日的暖爐會。」
涼州地處西北腹地,乃天氣惡劣的苦寒之地,每到了嚴冬之時,河西七州的百姓常因寒冷和飢餓離世,冬天成了這片土地最難熬的季節。因而比起其他地方,十月元旦開爐取暖成了河西人的頭等大事,在這日之前,他們需要準備足夠的炭火和食物抵禦寒冷飢餓。久而久之之下,十月元旦的暖爐會,不但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