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累你們久候了,請起。」
三呼千歲之後,不一時只聽得「呼——呼——」風息聲中,一陣環佩叮噹,刀刮似的西北風拂來縷縷香風,然後一個年輕的女子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爽利卻不失女子應有的柔媚,語氣里透著善意和客氣,讓人不禁心生好感,這樣的聲音當是一個明艷端方的女子。
好感之下,又是好奇,魏府一眾人等迎駕的惶恐稍褪,紛紛應聲而起,往聲音的方向悄然看去。
這一看,眾人皆是眼前一亮,繼而卻又齊齊一怔。
只見疏疏落落的飄雪下,一輛朱紅飾黃綾華蓋珠翠香車,其車身近一丈之寬,約尋常命婦香車的兩倍余。重檐四角攢尖頂式車蓋,並於四角墜黃綾飾瑪瑙、翡翠、金玉等編織的絡子,頂尖上則以小兒拳頭大小的東珠,一連三顆。然,不論香車大小,還是車面飾品,都是她們前所未見,亦難以想像的精美。
在香車左右兩側,又三十餘太監或暫且純粹侍立,或手捧一應盥漱、香、拂塵等物而立,足足從香車前一直排開至二門廊檐下。
而在太監簇擁之中,又是一眾身穿上好青緞面白狐狸里鶴氅的妙齡女子,她們垂首佇立,與外面的太監一起簇擁著一人——這人顯然就是重華長公主本人,她頭戴金絲八寶鳳珠冠,額前一顆透亮的紅寶石墜搖曳,身上外罩一件通體純白無雜色的曳地白裘,透過裘衣微敞的角落可以依稀看見一襲杏黃裙袍,這樣鮮明的黃色唯大周皇室可用。
當真是金枝玉葉,皇家氣派呀!
在場的魏家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一時忘了反應。
孔顏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身邊之人掠過,斂眸道:「長公主客氣,臣婦們不過盡本分而已。」
輕飄飄如羽毛般的「臣婦們」三字,落入付氏和李燕飛的耳中卻重如夏日霹靂,兩人臉上刷地一下漲紅。雙雙回過神來。
李燕飛銀牙一咬,恨恨地看了眼孔顏,懊惱低頭,恨不得有一個地洞就此鑽了進去。
付氏到底協助陳氏主持中饋逾十年。期間多少會遇有窘態的時候,當下恢復常態,只是一想方才讓眼前的奢華和氣派怔住,心裡實在尷尬羞惱得緊,不免仍朝孔顏歉意的遞眼示意了一下。
孔顏不著痕跡地微微搖了下頭。示意無需介懷,而且也確實無此需要。
河西曆來貧瘠,涼州乃西北腹地,雖有「塞北江南」美譽,但到底物資不比中原富饒,又是常年風沙等極惡天氣,此地人多以生存便易為一切考量,自然沒有中原地域細緻講究。
再則君臣有別,天家威儀豈可攀比?
即使眼前並非一品內命婦的長公主,僅僅是元熙帝後宮中的一位五品小儀。也能讓她們一眾外命婦俯首稱臣,哪怕現已高居一品也無法與之相抗。
付氏和李燕飛雖是涼州,乃至整個河西首屈一指的貴婦名媛,但她們終歸一直生活在民風淳樸的涼州城,乍一見天下富貴權勢堆積的皇家儀派,受一些震驚也是正常。
心下如是想著,但明面上卻也不能任之失態,何況她們妯娌之間的互動雖小,重華長公主怕是多少窺得了一二,孔顏這就順著安撫付氏之便。徑直上前攜了付氏的手,算是轉圜了先前與付氏一來一回的眼神交流道:「還未向長公主介紹,這位是臣婦的長嫂魏付氏。」又指了指一旁的李燕飛,「這是臣婦的三弟妹魏李氏。」
其時。重華長公主正抱著手爐立於三步之處,聽到孔顏的介紹,她目光隨之轉動,在她們臉上稍作停留,便是讚不絕口道:「兩位夫人不愧是將門之婦,周身舒朗氣度非京中女子可比。」
語態真切。透著友善。
然,一句氣度,一句非京中女子可比,雖揭過了付、李二人方才的失態,卻是用自謙之法。
京中女子素來傲氣,並且尤為排外,便是江淮一帶的望族之女,於京中名媛眼裡也不過一小地方的鄉紳女子。
如此之下,合乎被稱之為荒蠻貧瘠的大西北?甚至怎可能有京中名媛從口中道出京中女子不如他人之處?
想到馮嬤嬤曾說,母親顏氏曾因為乃益州人士,後即便嫁入衍聖公府孔家,也一直只得京中名媛貴婦們的面子情,
孔顏聽得委實驚訝,不由向重華長公主細細看去
第一百三七章 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