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山這人大概天生就是屬老母雞的,擅長抱窩,將自己的土匪寨弄得有模有樣。
這並不是陵洵第一次來清平山,最早來這邊是為了押貨,也就是和鍾離山認識的那次,一晃好幾年光景,他一直沒再來過這邊,著實為這裡翻天覆地的變化吃了一驚。
「怎麼樣,風兄弟,我這地盤還算不錯吧?」鍾離山拉住馬韁,以馬鞭橫指那連綿起伏的青翠山脈,頗有些指點江山的豪情。
陵洵閒坐於馬鞍上,目光直接掠過那足有幾丈高的山寨大門,掠過山谷關口很是像那麼回事的塔樓,最後落在山寨外無盡的農田。
此時正是秋收時節,田間微風拂過,不時現出隱在莊稼間的人影,顯然是在忙著收割。農田旁邊草屋瓦房連排,隱約還能看見院前小兒亂跑,農婦做工。
「大當家的!」
沿著山路設置的崗哨塔上有山匪認出鍾離山,離著老遠便激動地大叫。
「是大當家的!大當家的回來了!開寨門!」
或許是在深山老林子裡呆久了,平日裡沒事就要對著互唱山歌,這些山匪都養出了一副好嗓子,一聲連著一聲,猶如狼嚎,直把那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進山大門也給嚎開了。
那些尚在田間耕作的人聽見動靜,紛紛扔下手中的夥計,飛奔著跑來,一張張黝黑的臉上綻著白牙,眼睛發亮,活像奶狗見到狗大王。
「鍾離大哥,這些農戶……也是你們寨子裡的山匪?」陵洵問。
「不是,這些都是兩年前逃荒到這裡的流民,因為人數太多,又都是老實本分的百姓,我當時就沒讓他們進寨子,只發了點糧食,又讓人給他們搭了棚子過冬,誰知道開春後這些人竟然不走了,自發地留下來,還把山腳下這片地給墾了,」
陵洵頗有深意地看了鍾離山一眼,似笑非笑,「難怪。」
鍾離山:「哦?難怪什麼?」
「難怪朝廷想要端了你。」
鍾離山笑了笑,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陵洵話中的深意,夾了下馬肚子,一路絕塵衝進山寨。
陵洵卻不著急,慢悠悠跟在後面,活將一頭駿馬騎成了毛驢,他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掃了眼這清平山的攻防布置,不由挑眉,竟在其中看出幾分陣法的門道。
清平山占地廣闊,包括一座主峰三座偏鋒,不乏河流清溪,物產豐富,山間不知有多少密道暗門相互連通,活像一個大號的狡兔窟,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土匪溫床。因為地處京畿益州涼州交界,清平山原本應是必爭的要地,可是多年來為了避嫌,無論是京畿還是益州涼州兩地的官員,誰都不肯管,放任這窩山匪做大,直到如今,倒是想管也管不了。
「風爺,我想四處看看。」方珏一入山門,那烏黑的眼珠就開始活泛,擺出一副深入虎穴的如臨大敵。
陵洵知道方珏這是從娘胎裡帶來的疑心病,無論到哪個田間地頭,不把每一塊石頭摸清楚看明白,就坐立難安。
「去吧,不過我們畢竟是客,不要太過分。」陵洵提醒道。
方珏就像得到聖旨,馬也不要了,就著馬鞍子躍起,足尖輕點地運輕功躥上就近一處瞭望台台頂,驚得上面的守衛土匪直往腦袋上瞅,卻什麼都沒有瞅到,因為方珏只是在那上面輕輕借力,便如一道鬼魅的影子,不知飄香何方了。
「大哥!」
鍾離山九死一生地回來,山中的小子們著實激動,一路進寨都能看見紅紅的兔子眼,可是任憑哪只兔子,也沒有這突然衝出來的一隻看著慘,陵洵險些被他那山呼海嘯般的哭喊震破了耳朵。
這橫空出世撞入鍾離山懷裡的,是個身形清瘦的男子,看著比鍾離山年輕幾歲,五官還算俊俏,只是氣色不太好,眼底掛著深深的黑眼圈,皮膚還算白淨,卻因為黯淡無光而顯得有些灰敗。
「大哥!我們想要派人接應的時候,京城已經進不去人了!是我的錯,我應該更早一點安插人入京的!是我害了你啊!!是我沒用啊!!」男子哭得如喪考妣,陵洵在旁好整以暇看著,覺得應該給他立塊牌坊,寫上「孝子」二字。
「別胡說八道,這也是事出突然,怎麼能都賴在你頭上?」鍾離山寬大的手掌拍了拍男子的背,險些將他那小身板拍個跟頭,「我們的人身上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