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軍官張口一個聖上,閉口一個奉旨,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張金榜黃綢,可是皇帝如今才剛過了穿兜襠褲的年紀,此時又正趕上兵變躲到了洛陽,能不能保證最基本的日常起居尤未可知,怎麼會有那吃飽了撐著的閒心,去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裡是不是藏有陣法典籍?就算是中常侍秦超,在如今這亂局中自保都難,八成也想不起來去找別人的茬。
陵洵站在村民之間冷眼旁觀,倒是想看看這些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這幾位軍爺別是弄錯了,我們村子世世代代經營漆器生意,都是本分的人,怎麼會私藏陣法典籍?」第一個上前說話的是個青年,陵洵看他覺得眼熟,想起來第一次來村子時,將他引到王匠人家的就是這人。
「哪裡來的毛都沒長全的小崽子,去叫這裡的老人來回話!」軍官高聲喝罵,一馬鞭抽過去,要不是青年反應快,及時往旁邊躲閃過去,這一下挨上了,恐怕半張臉就要毀了。
青年的母親驚叫了一聲,急忙從人堆里衝出來,想要將正憤怒瞪視著軍官的青年拉回去。然而青年母親只顧著看青年,卻沒有注意到身邊一名騎兵,不慎驚了那騎兵的馬,只聽一聲馬嘶,那馬兒人立而起,馬蹄子直接踹在婦人太陽穴上。
「娘!!」青年大叫一聲,撲向婦人。
不少村民圍上前,卻見婦人太陽穴凹陷一塊下去,已經沒了氣。而那軍官卻看都不看一眼,仿佛這些人在他眼中只是可以隨便踩死的螻蟻。
陵洵氣血上涌,不由攥緊了拳頭,他剛才實在是反應不及,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在自己面前沒了。可是他才稍有動作,身邊的穆九就握住了他的手,低聲警告:「人既已死,無可挽回,主公沒必要再暴露自己。」
「你,出來!」軍官坐在馬背上眯著眼向人群中一掃,用馬鞭朝某處指了指。
眾人沿著他所指方向看去,見他說的竟然是王匠人,不過這也難怪,王匠人那一頭亮白的銀絲此時在燈火的照耀下十分打眼,若是想在這村子裡找個足夠老的人,恐怕非他莫屬。
軍官話音未落,便有幾個小兵蠻橫地衝進人群,將王匠人押過來。
脾氣又臭又硬的倔老頭仿佛搖身一變,成了一隻被煮熟的螃蟹,平日裡腦袋揚到天上恨不得橫著走,此時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跪趴在地上抖若篩糠,險些將一把老骨頭抖落零碎。
這便是升斗小民的悲哀,面對手握劍戟的官兵,也只能戰戰兢兢捧著一條孱弱如浮游的性命,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老頭,本將問你一句,你便要答一句,不可欺瞞。」軍官先是警告,然後才問:「十四年前,你們這裡曾來過一個身受重傷的陣法師,隨身藏有一本名為《君王陣》的陣法典籍,後來陣法師身死,那本典籍便留在了這裡。你們村人將這本典籍藏到了何處,儘快交出來,本將也許能免你們一死。」
「回將軍的話,草民,草民實在是不知道啊……十四年前哪有什麼陣法師……」
王匠人顫顫巍巍,話才說了一半,當頭挨了一鞭子,臉上瞬時添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印子,陵洵想要上前阻止都來不及。
「我看你這老傢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軍官冷笑,正要揚鞭再抽,然而就在這時,忽聽女人的尖叫,自他背後驀地出現一人,如鬼似魅,竟是只憑一雙肉手攥住了那長滿倒刺的長鞭。
待陵洵看清那人,不由暗吃一驚。
這人不是別個,竟然是痴傻瘋癲的惠娘。
惠娘凌空懸浮,一頭烏髮披散,玉白的手指尖竟在月光下泛出隱隱青光。她攥住軍官的長鞭,只向後一收,便輕而易舉將那五大三粗的男人拽下馬來,長鞭一繞勒住脖子。
這一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待那些官兵反應過來,被惠娘像提小雞一樣提著的軍官已經翻起了白眼。
官兵在副將的命令下舉刀向惠娘砍去,那密密如麻的刀陣眼看著便要將她絞成碎塊,可是惠娘卻只是原地結了個手印,便好像在身體周圍升起一層看不見的屏障,讓那些官兵再也無法接近分毫。
「不好,這女人是個陣法師!」副將旁邊的一個男人突然大喝一聲。
這男人並未穿戴甲冑,只著一身長衫,看氣質舉止也不像是行伍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