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盛裝打扮的歌者極盡賣力,在同樣全力以赴的樂班伴奏下;唱了一首有一首或是讚頌古代聖賢、或是歌詠生活勞作、或是禮讚山川大地、四季萬物的歌子;但席間的整體氣氛就是熱絡不起來。
不過,相對於席上眾人,強忍著壓抑和尷尬的隱隱氛圍,而不斷勸飲和祝詞不斷的熱忱之意;江畋的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外間,匍匐、蜿蜒著雲彩一般的成群牛羊;碧野如毯、生機無限的大草原上。
相對於在安西境內見慣了的戈壁荒灘、沙海大漠;或是光禿不毛的險惡山地和植被稀疏的丘陵;或是大片白花花的結晶中,倒映著天青的鹽湖、咸沼;紅柳、胡楊和駱駝刺所環繞的綠洲田野草場;
或又是安東都護、燕北群山之間;那高低起伏、線條分明的山地草甸、丘陵草野;被金山擋住西來的沙塵,北方的唐努山擋住極域寒流、東邊的燕然山截下暖濕熱風的大草原,顯得格外得天獨厚。
再加上,來自烏布海(大湖)上游的水系流域滋養。因此,這裡的大草原格外的繁密、蔥榮,真正詮釋了什麼叫做可耕可牧的豐饒水草地。與天相連的濃密綠草、稀樹、繁花、畜群幾乎無窮無盡。
又被遠處流淌的條條細帶、銀邊一般的河流分叉,給分割成一塊塊、一片片的天然圍場和地界。圍繞著這些河流形成的邊界,是一簇簇宛如雨後蘑菇一般的聚落、帳群、集鎮;還有碼頭和行船
而能夠在這片少有的天賦之地,昔日曾經充當過匈奴、柔然、突厥、回鶻的王庭,長期立帳治理的故土上,進行長期放牧和屯墾的,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這也是江畋西行途中,遇到第一家諸侯。
由塞外八十六姓外藩、十四家諸侯之一的哥舒氏,所授土封疆的烏梁侯國。這個哥舒氏,就是源自歷史上那位,「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的一代名將哥舒翰,也是歸唐的突厥哥舒部首領後裔。
雖然在這時空,哥舒元帥依舊被迫出戰,在潼關大敗之後,不體面的淪為安史叛軍的俘虜;但至少他絕食而死之後,有人為之正名一二。就是自稱曾在其麾下效力的梁公,還順帶找到並收留其女。
因此,後來梁公專門找人,繼承了哥舒老帥的宗嗣;並在大征拓期間轉戰萬里。由此,也積累了足夠的功勳和資歷,成為這個裂土塞外的烏梁侯國起源。世代鎮守此地,防止後世遊牧政權的興起。
世代繁衍至今已是第七代,基本形成了半定居屯墾,半圈養畜牧,又有諸多礦產和毛紡、皮革工坊為輔的運轉模式;更因坐擁金山中礦脈,雖然在塞北諸侯中丁口不算多,卻也是舉足輕重的存在。
因此,出面接待江畋的,正是哥舒氏烏梁候國的三管四領之一。按照《周禮新篇》《周禮釋義》的規範,諸侯列國比照周天子的三公六卿,四輔五官的規制,只能擁有相應減等、降階的三管四領。
比如江畋熟悉的海東公室,還有通海公室;都設置了冢宰(內府管領)、左輔(領議政)、右弼(大統軍)三管,也是輔弼公室主決策國事和教導、規諫日常之責,地位最為尊崇顯貴的頂層人物。
以及,掌管相應國務的春官/司徒、夏官/司農、秋官/司寇、冬官/司空,等四大領臣;分掌民務、財計、刑名、軍伍諸事。而這三管四領的名位,又超然於諸多藩臣之上,與諸侯一起名列宗藩院。
因為申報一次都頗費周折,往來傳達就要逾月、半年之期;理論上確認了每代人選之後,就不會輕易的改換變動。自此向下延伸的諸多公、候、伯、子的封土/邦國,都是沿用此例而稱謂略有不同。
就像這次出面接待江畋,並且邀宴盛情款待之人,便就是當代烏梁侯的三管之一,官拜內宰的石畢安;他也曾經是先帝丙辰科的二傍進士出身,眼見仕途蹉跎無望,受邀先代烏梁候仕事了兩代人。
因此,他在席間說起話來,可謂是引章據典、如數家珍;在待人接物的態度上,卻又讓人如沐春風,不嫌累贅囉嗦,反而顯得親切風趣。因此有他不斷的挑起話頭,讓席間的氣氛不至於陷入冷場。
直到,一名從帳外飛馳而來,又落馬入帳湊到江畋身邊的軍士,對著他說了幾句之後;頓時就見他眉頭一展,露出了由衷的微笑;而主動舉杯邀眾大喝了一口。而內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