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雜意羈絆,僅有靈感到來尚不足以落筆力頂千鈞,傾勢而下行筆婉轉自如,直書狂草猶如醉酒當歌,其間灑脫自在實質,還需氣魄和靈性所激發出的完美韻致。質雖有質,跡本無為,稟陰陽而動靜,體萬物以成形。若想創造出瀟灑磊落、變幻莫測的狂草來,其狀若是抵達驚世駭俗尚需其中變動猶若鬼神,心境所達可見山水崖谷、鳥獸蟲魚、草木花實之餘,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鬥等感知也同樣不可或缺,正文指點與他更多心緒經歷,正是同樣的不可缺失!」
「楊先生此言甚是!」張旭顯然是有感而發,「若想成就心藏風雲的巍巍大者,豪盪感激領悟與個人宣樂泄悲之技密不可分,生命意氣熟諳方可衍生出其中天機,再伺機借酒而生,以書而張,借酒撒驕中又不失尊卑秩序與放達於天然,才能以紙為天地、以筆墨做風雲!內心熱情洋溢之人,胸中筆意絕非僅僅須乎於酒,世情冷暖、功利名聲之心淡薄亦或沉浮的五味雜陳,才會催酵出人生中之真諦!」
「兄弟之言極是!」李之哈哈大笑,「翰林之輩與浪跡江湖之人同樣內心有溝壑,唯有各感叢生,方能煥然創化出嶄新書畫意境世界!興來書自聖,醉後語猶顛,心藏風雲才可煥發出最自然真態,你看些許功績達成,與你之前心境已可見殊大不同,有時候釣名沽譽不見得僅僅是硜硜沽名,作偽以求虛名也是一種真實心態反應!」
「正文大哥,你豈不是在說兄弟我,是以騙取手段來撈取的名譽?」張旭故意顯露出一副悽怨腔調,引來眾人一陣大笑。
眾人均知,此人所展現出來西鳳酒三字,絕非已登堂入室那般簡單,不然又怎能就此開創出自行一派筆意的可能?
難得以他小小年紀,一向狂放不拘的性子,終於表現出豁達大度的成熟心性,顯是他們這些身邊好友所樂意見到的。
尤其是在場的容弘冉、古沫然兩人,能夠成就宗師級境界,自身能感悟到的自然感知不比李之低上多少,此刻張旭性請上變化之大,二人當然能體味出李之的類似感觸。
無論個人修行境界與書法境界,但凡能達成將來宗師意境,一樣需要極深思想熔冶,他們同樣能自張旭身上,體察出此子未來的片紙支字能夠達到被人視若珍品,世襲真藏的隱隱大乘氣韻。
歷史上張旭其人,是一位真正藝術家對藝術的執著的真實寫照,難怪後人論及唐人書法,對歐、虞、褚、顏、柳、素等均有褒貶,唯對其無不讚嘆不已,這是藝術史上絕無僅有的,也就是他被後人尊稱為「草聖」的根本原因所在。
「早聞你常飲醉輒草書,揮筆大叫之餘,更曾以頭搵水墨中而書之,更從中悟得草書筆法之神韻,沒想到卻是如今這般小小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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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弘冉乃身浸道家正宗法理上百年,同樣喜愛書法,對擅長書法者也是頗具好感。
張旭躬身謙辭,態度上早淡去了之前那等不羈的狂傲勁:「後輩雖非身有修為之人,並不妨礙自前輩身上感受到潛深伏隩般高絕氣息,而這種氣韻同樣發乎於正文大哥那裡,因此可見您老二位老人家,也肯定如正文大哥一般,是那等宗師哲匠一般人物!小子我年少輕狂,如此年歲又好酒貪杯,好在不及繼續沉湎其間,得正文大哥及時指點正途,今日方能忽感幾位身上氣息,對於小子個人今後氣場有絕大洗鍊功用!難道這其中有何互通之因?」
容弘冉呵呵樂道:「你本身屬於麟子鳳雛之體,又有富於春秋相對應的穎異俊秀,以道家之言謂之頗具虛室生白之相!再者觀你雙瞳如剪水,謂井雖浚治,潔淨清明,既似澄江如練般清澈,又如江景鳥瞰般深遠,同樣已具所謂你之言宗師哲匠趨相!正文應該正是針對於此,才會給予你另相機緣探搠指引,望你日後多聽些他的點撥,莫要荒廢了其一番良苦用意!」
張旭向李之投以意味深長的一瞥,其中有感激,也有果然如此的恍然。
李之不在意的偏頭揚頜,示意其圍聚在四處密密麻麻的排隊人群,「我三師叔之言未免有些高深叵測,你可不要太往心裡去,多與這些尋常人眾盡些交流,越是平凡之操里淨是些卓異之知,偉大寓於平凡之中這一真理可以說歷久不磨,然後才是運思平凡,借之以尋出超絕,因而明理,以慈懷道,慈懷共讀,方可達至深遠!」
第三百二十章 張旭的心境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