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夕節這一日,浩浩蕩蕩的車馬自太極宮承天門出來。
百官至承天門前迎候,隨即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尾隨著天子的車駕,朝著二皮溝出發。
大過節的……跑去吃豬肉。
許多人心裡不寒而慄。
大家來之前,懷裡都揣著荷葉包的蒸餅,他們已經想好了,二皮溝的豬肉,他們是不吃的,豬肉太腥臭,那滋味,只有下賤的庶人才吃的,到時候偷偷拿蒸餅充飢,應付過去便是了。
所有人都沒有預料的是,長孫皇后竟也隨陛下出發了。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足夠讓長孫皇后消了氣,她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自然清楚,李二郎這也是為了兒子,只是……過程有些殘忍罷了。
今日乃是七夕節,皇帝與皇后不能一直這般冷戰下去,否則會引起外朝的猜疑,現在陛下詢問自己是否去二皮溝,長孫皇后便藉此機會就坡下驢。
此刻二人一同坐在乘輦之中,李世民如十數年前一般,用手環繞著長孫皇后的腰肢,不禁感慨:「觀音婢,朕想到這一晃就過去了十數年,孩子們都已漸漸長大了。」
一說到孩子,長孫皇后本是輕輕依偎在李世民胸前臉上的眼睛微微紅了:「哎……這是命哪,二郎,或許世上的事,總是不能盡善盡美吧。」
李世民勉強笑道:「今日乃是七夕節,觀音婢就不必再傷心了,承乾現在不是恢復的很好嗎,至少性命是無憂了。」
長孫皇后擦拭了眼淚,突然姣好的面容冷漠了下來。
「是啊,今日正好陪二郎去見識見識二郎的那位弟子,從前倒是聽說,二郎的弟子頗有才幹,外朝的事,臣妾素來不願過問。可現在看來,他既慫恿二郎這般對太子,又弄什麼全豬宴,臣妾倒是想見識見識……」
李世民聽長孫皇后聲音冷漠,心裡咯噔一下,面上雖還是從容的樣子,心裡卻想,正泰啊正泰,這一下子,朕幫不上你了。
………
皇帝和皇后都啟程去了二皮溝,宮裡一下子冷清了許多,遂安公主帶著禮物到了東宮。
李承乾一人正在寢殿裡痛斥宦官,聽聞遂安公主來了,臉色倒是溫和了一些。
遂安公主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皇兄,此刻李承乾躺在臥榻上,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她便道:「見過太子。」
「你如何來了?」李承乾看著遂安公主。
遂安公主驟然間,一臉窘迫。
李承乾見狀,苦笑道:「皇妹為何不答?」
「我……我……是我母親叫我來的……」遂安公主道:「母親說,太子現在傷了腿,您是長孫皇后的兒子,以後我們還要仰仗著皇后娘娘呢,娘娘待我們也還好,所以按照禮節,應當來看看,最好再備一些禮物……」
李承乾:「……」
李承乾自覺得自己已經很耿直了。
但是沒想到……自己這妹妹,比自己耿直的多。
李承乾屏退了寢殿裡的宦官,低聲道:「聽聞陳正泰設宴……父皇和母后都去了二皮溝。」
遂安公主點頭。
李承乾不禁哀嘆道:「若是孤沒有成一個瘸子,這個時候,也應當在那裡,他成日說他的豬,說品相如何好,說長得如何英俊,孤也想吃吃看。」
「不如……」李承乾聲音更低:「你攙孤起來吧,孤想下地試一試。」
「什麼。」
遂安公主本是思緒飄飛,其實她也想去二皮溝,可惜母親說父皇他們都去了,自己終究是個女兒家,這個時候去總是不便,又催促自己來探望太子,心裡不禁遺憾起來。可此時聽到李承乾要下地,她嚇了一跳:「不……不可以的……」
「怎麼不可以?」李承乾抓著遂安公主的手,生恐她逃了:「陳正泰也說過了,說是只要傷口已經大愈,便可下地了,這叫什麼來著,對,叫復健,適當的復健,對病情是有好處的,陳正泰的話你也不聽了。」
「呀,真說過?」
李承乾也算是服了,但凡只要道出了陳正泰,遂安公主總是這般的盲從。
「我用父皇的壽數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