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大海上,一隻巨大的船隊在海面上前進,強勁的季風鼓盪著風帆,快捷而又順暢,沿著海岸線航行熟悉的地段還行,到了舟船從未到過的海域,就需要小心翼翼的前行。
劉仁願的座舟行駛在最前面,笑蒼生讓人把自己綁在船頭,手裡拿著一根標了數字的軟繩,不停地把鉛墜扔進海里,然後再提上來,報出一個個的數字,船上有賬房先生把這些數字一一的標在一張巨大的海圖上。
一些光著上身,有著各種顏色頭髮的傢伙趴在甲板上擦拭甲板,很用心,甲板如果不仔細擦乾淨,會嚴重影響船隻的使用壽命。一聲尖厲的竹哨聲響起,那些奴隸從甲板上站起來,把水桶里的髒水倒進大海,又從大海里拎上海水,匆匆的洗了手,就齊齊的坐在甲板上,廚子抬著一個大桶,給他們每個人的盤子裡盛了滿滿一盤子米飯,又澆上一勺子魚湯,還給每個人發了一個橘子,雖然酸的不像話,他們卻吃的津津有味,老廚子嘆了口氣,嘀咕一聲:「作孽喲,」就抬著飯桶下了船艙。
雲燁坐在甲板上給躺在旁邊的旺財撓肚皮,這傢伙終於心滿意足了,五匹母馬有三匹開始發情,旺財在後甲板上整整忙碌了四五天,這才有功夫想起雲燁,見雲燁坐在甲板上,自己也一頭躺倒耍賴。
「雲侯,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把那些海盜全部殺掉,卻把這些奴隸一個不少的要帶回長安,他們沒了舌頭,再到長安這種地方,估計沒辦法活下去。」
雲燁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對無舌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廢人,只是他們沒有放對地方,這些人要是在大食,估計連一年都活不過去,但是在大唐,有一個地方非常適合他們生存。或者說,那個地方需要他們這樣的人,也只有他們這樣的人才能守住秘密,雖然他們這一生不可能活著從那個地方出來,但是我保證他們會活的比在大食人的船上好一千倍。」
無舌也蹲下身,給旺財撓撓脖子。自從旺財給他叼了一塊綠豆糕之後。他就對旺財好感大增,雖然不吃旺財咬過的東西,但是這傢伙的一片好心還是值得嘉許的。
「你就不問問我準備把這些奴隸安排到那裡去嗎?」雲燁玩味的問無舌。
無舌連頭都懶得抬低聲說:「我無病無災的活了這麼久,服侍過三位皇帝,就是靠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一招,秘密這東西知道的越少越好,只有這樣才能活的長久,想必李綱先生也對你講過這些。」
「無舌先生,我對於一些年紀活的久的人。都比較尊重,我總是認為,隨著閱歷的見長,智慧就會自動生成,所以對於一些老人的勸告,我從來都會記在心裡。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細細的品味。我把這種品味稱為自省。
有時候受到的教誨太多,一時品位不完,我就會積攢起來,抽一個夜深人靜的好時候,自己和自己對話,每回都覺得受益匪淺。現在的人一個個太過功利,也太過匆忙,他們不懂得從教訓中總結好的經驗,只覺得人生苦短。需要追求的事物太多,於是不斷地得到,不斷地拋棄,最後發現自己得到的居然不是自己想要的,只可惜,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我絕不會錯過生命里每一個讓我感動的瞬間,珍惜他們,把它當成我最大的財富,所以我從來就沒有失去什麼,我得到的已經太多,很滿足啊,就在剛才,從你這裡就擷取了一朵小花,我準備插在耳後,好時時聞到它的幽香。「
頭一回發現無舌的笑容很好看,先是眯縫起眼睛,然後兩腮上的肌肉會堆起來,皺紋全擠在眼睛的部位,最後再舒展開來,宛如一朵盛開的千重牡丹。
話有時候很多餘,無舌拍著旺財的肚皮,發出砰砰的聲響,不由得對於自己的退休生活極度嚮往。
一個葛衣老者帶著二三童子,在古松下,在清泉邊,談天說地,解釋拳法要義,時而慈祥,時而嚴厲,那些童子乖巧而伶俐,捉著自己粗糙的雙手,喊自己師傅,向自己提各種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
眼看著無舌陷進了遐想,雲燁微微一笑,不打擾他,起身回到了船艙底層,那個大鬍子貴族被鐵鏈拴在柱子上,直不起腰,又坐不下來,只不過兩個時辰渾身就被汗水泡過一樣,全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膻味,這是胡人最討厭的一點,有狐臭也不知道把大汗腺堵上,讓人噁心。
第四十六節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