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葬禮

    待兩人走後,徐婉真從花廳的影壁後出來。徐老夫人讓她隱身其後,看她如何與族人交鋒,歷練歷練。

    徐老夫人先是從氣勢上壓倒對方,再是送上重禮,讓三叔爺和五老太太的氣勢一而鼓、再而竭。面對質問先從道理上反駁,再擺出大不了魚死網破的氣勢,將兩人的心理預期降到最低。先抑後揚,在兩人以為沒有好結果時,給對方一顆甜棗,最後賓主盡歡。這其中手段,讓三叔爺和五老太太應接不暇,實在是讓徐婉真心下佩服。

    見徐婉真一臉仰慕神色,徐老夫人笑道:「這不算什麼,不過是兩個鄉下財主,如何會怯場?想當年,你曾祖父面對當朝宰相,也勢均力敵。」

    徐婉真道:「祖母,孫女想聽您講講曾祖父的事情。」

    徐老夫人陷入回憶:「當年我還是小姑娘,你曾祖父是國子監祭酒,管著好多太學生。秋高氣爽的時候,在國槐樹下都會聚集很多太學生激昂論文,抨擊時事,真真是意氣風發。我記得最出色的一位名喚高朗,雄辯之才無人能及。」

    徐婉真不由心馳神往,那是多令人嚮往的一個盛況。

    「可惜了,」徐老夫人聲音低沉下來:「那等景象再也見不到啦。御史台告發太學生言論犯忌,引發了文官集團的內訌,你曾祖父因此獲罪被貶斥。如今的國子監,已經淪為權貴勳爵子弟謀出身的地方,就連有勢力的皇商,花足夠的銀錢就能捐個監生。真正十年寒窗的讀書人,寧願自己埋頭苦讀,也不屑於國子監生這個身份。太學生這個雅稱,已淪為過去。」

    徐婉真見狀安慰道:「曾祖父如今開設書院,想必也是極愜意的。」

    徐老夫人點頭笑道:「當下想必更符合他的性子。你去了,替我好好盡孝。」徐婉真輕聲應了。

    徐家要變賣產業的消息,幾日之間傳遍蘇州城,宛如一石激起千層浪。那些感恩徐家的百姓無不扼腕嘆息,也不乏額手稱慶者。對於整個江南道的紡織行當來講,龍頭徐家的倒下,意味著整個行當的重新洗牌。一時間,布莊、絲綢行、繡坊的東家掌柜奔走往來,無不想從中分得一杯羹。有實力的商人更是瞄準了行業龍頭的位置。

    黑狗子留心徐家一舉一動,得到這個消息後連忙趕回雲霧村與阿娘商議。


    「變賣產業?知道為什麼嗎?」

    黑狗子道:「我聽傳言說,賣了產業籌集銀錢,是為了救徐家大房父子。」

    婦人邊思索邊道:「為娘想來,要去救人,必然要先到京城。你以前說過,徐家三房已分出去單過,二房又遠在河東道。」驀然一驚:「難道是老太太和大小姐去?」

    黑狗子愕然道:「不會吧?老太太年紀大了,大小姐又那么小,聽說前不久訂好的親事都退了。」

    婦人著急起來:「這可如何是好?老弱婦孺,無論是誰,上京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黑狗子忽然想起一事,「徐家大夫人下葬那段時間,河道上還在鬧水匪。」急的直搓手,「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婦人沉思片刻,道:「黑狗子,徐家大夫人救為娘一命,恩重如山。如今,我們就一命抵一命。」說著,眼中泛起淚光,「我們別的沒有,唯你有兩把子力氣。就去徐家自賣自身,護著徐家祖孫往京城去吧!」語氣哽咽難言。

    黑狗子如遭雷擊:「阿娘,這……阿爹走的早,我若是再走了,就留你一人。而且,我這一去山高路遠,恐怕再難見到阿娘。」偌大一條大漢,竟也哭泣難言。

    婦人不舍的摩梭黑狗子的頭頂,如小時一般。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哪裡捨得生生分離?何況是賣身為奴?窮苦人家只有實在過不下去,無法養活孩兒才會將孩子賣掉,希翼他能活下去活得好。

    然而徐家大夫人的恩情再難報答,唯有盡力護住她在世上的親人。黑狗子若不成為奴僕,怎能近身保護?她不知道什麼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她用她最樸素淳真的道理來詮釋。

    母子倆抱頭痛哭了一會,婦人拭掉淚水,強做笑顏道:「你才十八歲,為娘能老到哪裡去?這裡祖祖輩輩住了這麼多年,左鄰右舍都會關照。村里都是獵戶,還沒有出過到京城的人,你可要為娘爭光,到時帶上小媳婦,風風光光的回來。」

    黑狗子見阿娘決心已定



第八章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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