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為了徐婉真他什麼都願意放棄。但當他見到在病榻之上虛弱的慶隆帝,他的心被緊緊揪起。
原來,原來自己並沒有自以為的那樣堅強,那樣不在意。
為了她,願意讓天下人唾罵的豪情,在接觸到慶隆帝慈愛的目光時,便煙消雲散。
如果,真的再有一次選擇機會,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選。
這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武正翔埋下頭,夜風呼嘯著從頭頂卷過,將他束在腦後的黑髮颳得高高飄起。他沒有動用內力,任憑寒風帶走他的體溫。
在這樣的寒冷中,他反思著自己犯下的過錯,愧疚自責,露出了難得軟弱的一面。
這一面,他不願意讓任何人見到。包括慶隆帝、武勝,和徐婉真。
尤其是徐婉真,她是這樣的聰慧。他哪怕只泄露出一絲情緒,都會被她所感知。雖然兩人絕口不提,但他知道她的愧疚與不安。
這件事,給他們兩人都帶來了傷害。他無意因為自己的不慎,而加重她心頭的不安。
這份艱澀,就讓自己慢慢品嘗。
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儘快抓住江塵。他的智謀,是他生平僅見的對手。只要將他歸案,武正翔不信還會出現第二個江塵。
可惜的是,江塵那廝實在是狡猾之極。
韓羿派出的士卒追蹤到了他的痕跡,可惜被殺死在路上,只留下一個箭頭,指向他曾經待過的破廟。
這個破廟,已經被驍騎衛和影衛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發現新的線索。
江塵帶著人在那裡停留過,可惜之後便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破廟周圍的兩條道路,沒有車轍,沒有腳印。一場大雨,讓他消失在人間。
胡家戲園的人,都被驍騎衛捉拿歸案。但上至班頭,下至戲園雜工,都對江塵此人一無所知。
他的突然消失,讓胡班頭也很是慌亂。沒了台柱子,沒有衝著江玉郎來的貴客,戲園的生意一落千丈。
種種跡象,好像江塵就此隱遁了起來,不敢再作亂。
但是,武正翔卻能肯定,如同他謀劃的慶功宴失敗之後,江塵一定在某處蟄伏起來,靜靜謀劃下一次出擊。
難道,非得等到下一次,他才能見招拆招?
武正翔恨恨的握拳,大口飲酒,這種坐以待斃的滋味,實在是很不好受。
……
致遠居中,青麥接過外院遞進來的一個油布包裹,朝著徐婉真所在的正房而去。
「少夫人,二公子捎話來,說今夜有事就在衙門歇著了。」她呈上油布包裹,稟道:「這是二公子帶回來給夫人,說是晉南候的心意。」
晉南候,不正是那雷霸的父親嗎?
徐婉真打開油布包裹一看,整整齊齊都是面額為五百兩的銀票。
突然見到這麼多銀票,正在給徐婉真拆散髮髻的白瑤倒抽了一口涼氣,嚇了一跳。
徐婉真卻並不在意,雷霸還在詔獄中關著,由不得晉南候不急。京里傳聞,晉南候好男風,其夫人已經多年未曾生育。
他就這麼個寶貝獨苗苗,花再多代價,也要將雷霸撈出來。
好在晉南候在海上發了家,別的沒有,銀錢一定不缺。之前武正翔還找到他,讓徐家插足海上生意。
這時,倒調了個個,輪到晉南候求著武正翔。
真是風水輪流轉,生生不息。徐婉真掩了面上的笑意,讓白瑤將這筆銀票放進箱子裡鎖好。
……
第二日,姚尚書頂著熬得發青的眼圈,懷揣著奏章進了宣政殿。
他心頭髮虛的看了一眼坐在龍椅上的慶隆帝,見他還是老樣子,臉色灰敗神情不振,揣測不透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微臣見過皇上。」因不是大朝會,姚尚書沒有行三跪九叩之禮。待吳光啟代替慶隆帝喊過平身之後,他便起身。
「皇上,」他雙手高舉,低頭呈上奏章。
無論如何,後悔是來不及了!這已經是議了整整一宿,眾師爺認為最好的選擇。
吳光啟拿起奏章,放在御案上。慶隆帝看了一眼身子繃得很緊的姚尚書,忽地笑了一笑,道:「看座。」
第八百七十九章帝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