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了。」
清晨時分,李昂和諸多長安市民一起,站在大理寺外,向內張望。
他還是來看這起案件的審理過程了,一方面是因為烏十七的懇請,
一方面則是因為之前苦境蓮的變化。
在虞國,大理寺和刑部均有掌管司法之權,
大理寺相當於最高審判機關,專門負責朝廷官員犯罪以及發生在長安的徒刑以上的案件,
刑部則負責處理普通犯人,並對大理寺徒刑、流刑程度以上的案件,進行覆核。
如果發生涉及政治、涉及冤案的重大案件,那麼御史台也要摻和一手,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加侍郎,以及御史中丞共同會審。
虞國將案件分為五等,對應五種刑罰,分別是鞭笞、擊杖、有期徒刑、流放、死刑。
由於這起案件死了人,幾乎可以肯定是有期徒刑起步,直至死刑。也就是說必然要到刑部覆核。
本來按照虞初規矩,如果是死刑級別的案件,是需要交由皇帝覆核,以顯示虞國對死刑的審慎、對人權的關懷。
但幾百年下來,虞國人口不斷膨脹,死刑案件越來越多,皇帝一個人根本審核不過來。這條規矩也就逐漸沒人提了。
哪怕是死刑,也到三堂會審為止。皇帝不會輕易過問,或者干涉案件導向。
啪嗒。
兩名高大魁梧的大理寺差役,將穿著囚衣的聶石磊,沿著走道拖了過來。
他們捏著聶石磊的雙肩,用力按下,逼他跪在堅固石磚上。
「砍頭!砍他的頭!」
「殺了他!」
「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
大理寺外瞬間響起了嘈雜罵聲,各式各樣污穢詞句從廣大長安市民的嘴裡蹦出,恨不得化語言為利劍,將跪在那裡的聶石磊貫穿。
就算是一些看起來面善的老太太,也在低頭難過,「多好的女娃啊,聽說才十五歲,就被這個傻子給毀了。」
「長安萬年縣的衙役都是幹什麼吃的?平時就放這個傻子上街隨便走麼?」
「聽說是端午節他爹帶他出門的。」
「那怎麼不把他爹也抓起來,說不定就是他爹指示的。就算和他爹沒關係,他爹放傻子出門也是過失!」
長安城已經有段時間沒發生過這種惡劣案件,寺外的市民們群情激奮,聲音越來越大,
令高坐於堂上的大理寺卿運翰池,微不可察地皺起眉梢,一拍龍形驚堂木,將寺外雜音壓了下去。
「開始吧。」
運翰池深吸了一口氣,對台下渾渾噩噩的聶石磊問道:「你是聶石磊?」
「是。」
聶石磊緩緩抬起頭,眼神漂移迷離,視線花了好久才固定在運翰池臉上。
「載乾四年端午節的戌正,到亥初時候,你在哪裡,在幹什麼?」
「啊?」
運翰池抿了下嘴唇,耐著性子再問了一遍,「半月以前,端午節那天晚上的戌正到亥初時候,你在什麼地方,在幹什麼事情?」
「我,我在陪阿耶和小妹,賣竹籃。」
聶石磊的言談近似孩童,說話經常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
一會兒說自己很害怕,一會兒又說自己被人打了,自顧自地哭起來。
如此表現,沒有讓寺外的群眾們同情,反而認定是他瘋症發作,殺了孟英,並妄圖用這種傻子想出來的拙劣謊言矇混過關。
谷/span> 砰!
李昂轉頭望去,只見角落裡,一個穿著華貴服飾的中年男子,正雙目通紅,一拳重重砸在石牆上。
中年男子緊咬牙關,身軀因為強烈的悲痛與憤怒而微微顫抖,淋漓鮮血沿著指縫滑落。
他旁邊圍了一圈人,其中那位李昂熟悉的、虞國第一富商的金無算,嘆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應該就是死者孟英的父親,琉光錢莊在長安縣的管事,孟成業了吧。
李昂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大理寺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