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怔怔地看著李無仙尚屬稚嫩的臉蛋。
那裡雖有威嚴,雖有英氣,此時此刻更多的卻是孺慕,和隱含著的驚惶。
是的,驚惶,怕他和青君都不顧而去,那她就真的是一個孤家寡人了。
秦弈心中立時軟了下去。
一位剛剛登基的帝王,最是意氣風發之時,根本不應該裝出什麼驚惶來。
那是真的。
人總是被知見所惑,早年當她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屁孩;而後來見她妖孽,又當她是個什麼都知道的大能,做最完美的事也是應該的,但凡並不那麼完美,就有所苛責。
卻都不是客觀的。
她不是生而知之,只是生下來就能看懂外間事,這所謂的「知」,也要源於人教的。
母親教她一句話,她至今記在心裡。
說白了,她之所以會去「繼承遺志」,也是源於李青君和大臣們教的,她都當成必須做的事,一直記在心裡。
沒有人告訴她做這些是為什麼、怎麼做。因為那時候太小,沒人以為她聽得懂,本該是過幾年詳說的……
她連為啥要做這些都不一定清楚,反正自幼大家這麼教,那就是她要做的了。大家都說父王是個英雄,那繼承他做的事自然就是對的。
而一切手段都是她自己總結學習的,甚至是自我發揮腦補的。
比如她父王之所以要說「無仙」的含義,和她面對的仙人干涉的含義,實質並不相同,她未必分得明白,對付仙人如同打了雞血一樣……
而在情感方面,就更蒙昧了。
由於她確實聰明大略,強得離譜,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她實際上是個父母早逝的孤兒……
她也許不是無情,而是情感的表達方式與別人不一樣。她很可能對一統天下並沒有什麼實質興趣,只是因為這算是她體現對先王與故土的「感情」,所以必須去做而已。
而除此之外,她心中實際應該是恨著父王的,卻沒有去說,繼而化為母親的那一句,父王是父王,爹爹是爹爹。
她打下江山,以祭父王。
而真正寄託的父親情感,是他秦弈。
但這爹怎麼當?
「如果……」秦弈試著道:「你真當我是父親看待……那我懲罰你,你認不認?」
李無仙果然皺起了眉頭:「師父為何要罰我?」
「我要罰你,是想讓你記住,有不少南離百姓因你而死。」秦弈認真道:「如今你為帝王,因你一言可以影響更多人的命運。你覺得我矯情也好,聖母也罷,既然還認我是你師父,那我就有責任有義務引導你一個仁字,引導你凡事多考慮一下別人。當然……你可以不理會我,畢竟你已是帝王。」
李無仙小臉蛋擰巴了好一陣子,好像還不是很服氣。
但似是覺得秦弈說得也有他的道理,也比較符合她心目中一個當爹的意思,便嘆了口氣道:「並沒有人教導我這些,既然師父認為這是錯的,無仙認罰。」
她這麼光棍,倒讓秦弈哽住了,怎麼罰?
她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子,如今的她是一代開國帝王,鞭笞天下,自有威儀,心中也有自己的見解,某種意義上比他秦弈牛逼多了,這不可能用打罵來懲罰的。
就算真正的父親,也沒法去打一個已經做高官的孩子。否則那甚至是能成仇的,適得其反。
忽然想起流蘇這混世魔王肯定有不少好點子,便問計流蘇:「棒棒,棒……咦?」
這時候才發現戒指里流蘇正在拍一隻黑色毛球,自顧自地樂呵:「小皮球,黑黝黝,拍不壞,不要修……」
秦弈傻了眼,這黑毛球哪來的?
面前李無仙的聲音再度傳來,已經帶了幾分笑意:「師父是不是從沒懲罰過人,不知道怎麼辦了?」
「呃……呃?」秦弈十分沒面子,哪裡是不會罰人,我揍你可以嗎?
李無仙抽了抽鼻子:「小時候母后罰我,是打屁股的。我們處罰犯錯的宮人,也是杖之……」
說著猶猶豫豫地轉過身,趴在地上撅起了屁股:「師父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