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天賦、有意志、有修為、有手段。然而這些,在神主面前,一無是處。」
「神主所需者,唯一『信』字罷了……非是說你『不信』,你只是少了謙卑。」
「你心中之『我』太過強烈,若真是修士也就罷了,既為信眾,將置神主於何地?」
「你善於同神主交流,蒙得神主垂青,愛寵有加。卻如貓狗之媚主,喜厭之變,豈不見天裂谷下,勾玉狼狐的前車之鑑?」
貓狗之媚主?在他們眼中,我的地位竟是如此嗎?
我捨棄修士的尊嚴,拜入教中,又是為了什麼?是了,文式非,他殺了我那不成氣的兄長,又要取我性命,我萬般無奈之下,才投身羅剎教中。我只是為了活命而已……奇怪,我為什麼忘記了?
恍惚中,那位小巧玲瓏,又雍容沉靜的女修在她耳邊說話:「人心慾壑難填,你落得如此下場,只因不自量力,想要的太多。如今,神主再賜你一次機會,只要你明白,你究竟需要什麼,又要捨得什麼!」
我要……我要長生,我要權柄,我要主宰他人生死的力量!
如雷霆轟鳴在耳邊,又似電光撕裂黑暗,女修倏然睜目。
岩層深處的深幽濁氣把她拉回到現實,她怔了怔,想起來,自己和羅剎教同門進入劍園之前,遇到了半山島葉明一行,兩派千年世仇,沒有任何話好講,立時交手。
那葉明不愧傳說中的劍道天才,同樣是還丹上階,一手入微劍意卻是深得半山蜃樓三昧,她們一方慘敗,不得不強行突進劍園之內,想借扭曲空間的封禁脫身。其他人不知道怎樣,她的運氣卻是糟糕,被葉明等人盯住,若不是有東陽正教和盤皇宗接連打岔,她怕已是身死道消。
然後……然後她碰到了余慈,再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醒了?」黑暗中響起的,確實是余慈的嗓音。
女修沉默以對。
這個空當,她已經用秘法檢視全身,發現用幻法加持過的頭罩有被動過的跡象,甚至身上一些關鍵處也被碰到。、她不會覺得余慈是動了色心,若真是動心,也是「疑心」罷……
她很快適應了黑暗的崖隙空間,卻沒有看到余慈的身影。微微一怔就明白過來,余慈是在和她保持安全距離,此時不知隔了多少厚厚的岩層,這邊留一個傳音符就成,而狹小岩隙的截面上,也布著至少五道厲害的符籙,一旦她有異動,對方絕不會客氣。
「你是香奴?」
聽到那個「奴」字,女修眼神陰鬱下去,隔了半晌,她才真正開口,聲音柔媚地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和噁心:「奴婢正是香奴,多謝余仙長搭救。」
奴婢?岩層兩邊,說和聽的兩個人都有些不適應。好半晌,余慈才道:「不必謝我,在絕壁城,我和你們碧潮上師、明藍法師總算還點兒交情,不好見死不救。
頓了一下,余慈又問了幾句來龍去脈,女修則有問必答,至於中間有什麼缺漏隱瞞之處,女修才不去管,余慈也不深究。如此有小半刻鐘,余慈了解情況之後便道:「此處是我藏身之所,如今你行動不便,就給了你吧。我也要去尋些機緣……」
「余仙長留步,奴婢應當面致謝!」
真是致謝嗎?女修不敢肯定,真見了面,她會不會不顧一切,翻手將余慈擊殺。余慈卻是不再回應,似乎真的遠去了。
「你究竟需要什麼,又要捨得什麼……」碧潮的聲音似乎又迴響在耳畔,輕淡淡、冷森森,沁入肺腑,五內如冰。
一聲悶響,她纖長的手掌削去了大半崖壁,將上面布置的符籙毀掉,就像是斬下了那人狗頭!經由這麼一回,她終於恢復了理智,強按下胸口翻滾的氣血,以宗門特有的手法,嘗試和同門聯繫。
「這女人……」
余慈當然不會真的離開,他通過魚龍視角,看著香奴和她的同門會合,眉頭不自覺打了個結。從與這香奴見面之初就積累下來的疑惑,非但沒有因為親手掀開兜帽而消除,反而越積越重,讓他放不下心來。
所以余慈決定跟一段路程,看能否找出端倪。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這撥羅剎教的修士沒有耽擱,稍作商議,便朝著東陽、盤皇二宗人馬的方向去了。而在此之前,重器門肯定也是走的這條路,這是趕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