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怯意,陶供奉不自覺就擺出了戒備的姿勢,而此時,沈婉冷淡的言語入耳:
「陶供奉,交易會還開著呢,你把不相關的人請出去吧。順便叫人把這裡清理一下。」
沈婉這言語,也是大膽至極,幾不把八景宮、論劍軒的兩位長生真人放在眼中,又或是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切,不過是一點兒小小的口角——對鬼厭等人或許這樣,但對沈婉而言,又豈會如此簡單?
一時間,屋中所有人都向她行注目禮,沈婉的臉上半分血色也無,可是神色平靜如水,在操作幾下法陣,確定完全破損之後,轉向鬼厭,竟是露出淺淺的笑容:
「抱歉,如今這情況,看來是要請貴客往現場去了。」
鬼厭也是意外,目光在其身上一轉,卻見這位自上而下,都從容恬淡至無可挑剔的女掌柜,在以他為屏障,阻擋了其他的視線後,雖是神色未變,投來的視線卻是其自身都未必能察覺到的專注和僵硬。
所謂僵硬,正是緊張過度的表現,看得出來,她正竭盡全力地探究這邊每一個細節。鬼厭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變化,都會引起她不自覺的顫抖——在心尖子上!
於是鬼厭微微一笑:「好啊,在這兒正覺得氣悶!」
一語既出,沈婉的身子終於控制不住,出現了一個明顯的震動,鬼厭能夠感受到,其形神交界地,颶風般颳起刮落的念頭和情緒,帶走了她絕大部分的力量,以至於她已經到了虛脫邊緣。
可是,沈婉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候,以低微但堅定聲音再道三字:「陶供奉……」
「啊,好。」
一語既出,陶供奉就恨不能敲爛自己的頭,但話已出口,再拒絕是絕對不可能了,他移轉目光,正好看到以微妙眼神盯著他的鬼神劍,老臉微紅,隨後又想到接下來的難題,心裏面更是把沈婉恨到了極處。
沈婉卻不在乎陶供奉怎麼想,方才,她就是做了一個賭博,而且是勝算極小、看不到什麼翻盤希望的賭命之舉。
她賭的是從來沒有和她有什麼默契和私下交流的鬼厭,不會在這個時候拆她的台,進而支持她,維護她。
這裡面沒有太多的依仗,所憑藉的,只是事發這段時間,她所觀察到的,鬼厭對她的態度,包括控制交戰的殺傷、詢問失職供奉的名號等——雖說在變故中,更能夠表現出真實,但這些畢竟都是非常微妙的感應,很有可能都是一廂情願的錯覺,或者就是完全相反的解釋。
可沈婉更清楚自己的境況。
她在隨心閣里的地位,本就是非常尷尬,時刻都走在懸崖邊上。
如果她不賭這一把,已經抓著她把柄的陶供奉,還有其背後的榮昌,定不會讓她好受,此次交易會的成果,十有**都要為他人做了嫁衣;更致命的是,她在隨心閣里的對頭,更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
正所謂進也死,不進亦死,縱然她明知鬼厭聲名狼藉,也必須要搏這一回!
幸運的是,她賭對了。
不幸的是,便是賭贏了,她也沒有為自己贏得哪怕任何一個籌碼,有的僅僅是一個茫然無所知的未來。
在原地靜靜立了片刻,沈婉終於恢復了一點兒力氣,也有些艱難地移出了第一步,但至少在表面上,她還是儀態端莊,舉止有度:
「如此,請貴客移步。」
說話間,她看到了鬼厭碧焰灼灼的魔瞳,長生真人級別的威壓直抵心口,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走動的時候,雙腿軟綿綿的,就在飄在雲端,不知腳下虛實,隨時都要能一頭栽倒。
可她終究還是撐下來了,她艱難地移轉視線,讓自己緩過一口氣,修長的雙腿在裙裾間以長年訓練的精準步幅交錯移動,就那麼走到了門口。
鬼厭無可不可地跟在後面,眼看兩人就要邁出門去,後面還沒有被「請走」的道華真人突然開口:
「請稍待。」
沈婉腳下一軟,險些就摔出門去,總算暗中扶住門框,才讓自己不至於出醜。
事實上,道華真人語氣平和,語音連貫,雖是問話,卻不給人強迫之感:「不知貧道有無榮幸,聽聞鬼厭先生所奉主上之名。」
剎那間,室內的氣氛又有變化,
鬼厭也停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