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穆連瀟身上也有不少傷口。
刀傷、箭傷,以及杜雲蘿也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造成的傷。
每次回到京城,傷口大抵都養得七七八八了,只是身上依舊會留下可怖的痕跡,指腹觸及,就叫人心慌不已。
再是皮糙肉厚的人,也抵擋不了傷情。
被穆連瀟擁在懷中時,掌心拂過那些傷口,杜雲蘿就忍不住要皺眉。
實在可怕。
已經好了的傷口尚且如此,剛剛受傷時的樣子簡直讓她不敢想像。
杜雲蘿惱他這一身傷口,曉得它們只是看著唬人,實際上並不痛之後,她沒少擰那些傷口。
擰著擰著就簌簌落淚,仿若看到了有鮮紅血液從中湧出一般。
害怕,從內心深處感到害怕。
刀劍無眼,一個傷口就能帶走一條命。
杜雲蘿哭,穆連瀟哄。
她說「偏一寸就刺到胸口了」,他答「定不會傷重不治,定不會留你一人」。
到了最後,到底還是一語成讖。
長箭射中了穆連瀟,雲棲把他從戰場上帶回來,卻也救不回他的性命。
終是留下她一個人……
回憶起前事,杜雲蘿五味雜陳,不知不覺間,眼前模糊一片,她伸手拂過眼角,指尖濕潤。
徐徐吐了一口氣,杜雲蘿把眼淚忍了回去,又認認真真把穆連瀟的信看了一遍,收回到信封里,與之前的家書一塊收在了梳妝盒下頭。
看著銅鏡中不過二八年華的自己,杜雲蘿彎了彎唇角。
穆連瀟還有月余就能返京,這一次,她要再好好叮囑他一回,可不許他再食言了。
她也不會讓他食言。
深秋之時,慈寧宮裡來人請吳老太君,杜雲蘿陪著吳老太君進宮去。
待向皇太后與皇太妃行了禮之後,杜雲蘿原是想退出去的,卻叫吳老太君止住了。
「深秋可不比春時,外頭起風了,你就在這兒坐會兒吧。」吳老太君道。
杜雲蘿頓住了腳步,見皇太后與皇太妃都不反對,便依言又坐下了。
「前回你與哀家說的事體,哀家來回琢磨著,倒是想了幾個人選,」皇太后抿了口茶,道,「一是昌平伯的兒子,今年二十,原是說過親的,過了小定之後,姑娘家突然病故,一來二去地就拖到了現在;一是邵老將軍的嫡長孫,與嘉柔一般大,因著母孝耽擱了;一是平陽侯的么孫,也是守了幾年母孝;再有……」
吳老太君聽得很是仔細。
杜雲蘿也明白過來,這是吳老太君請皇太后給穆連慧指個婚事了。
穆連慧失了慈寧宮的歡心,她設計、不肯嫁給李欒,也等於是把嫁去誠王府的路也給堵上了。
練氏挑來挑去沒挑出個名堂來,又出了穆元婧的事情,吳老太君乾脆大包大攬過來,靠著這張老臉來慈寧宮裡求恩典了。
皇太后到底還是沒有駁了吳老太君的面子,幫著列了幾個人選。
「哀家只給你出主意,談得攏談不攏還要你們自己去談,」皇太后一一介紹完之後,又表了態度,「你也知道,哀家開口,那就是指婚的意思了,不管願不願意,都不得不點頭。
這要是指得好,哀家高興,這要是指得不好,把兩個不合適的孩子硬生生捆在一塊,哀家就是造孽了。
再說句不好聽的,真到了那時候,男人有男人的樂子,吃虧的就是嘉柔一人。
所以說啊,哀家還是喜歡你們自個兒談攏了,到時候再來請旨,就跟阿瀟和雲蘿一樣。
小夫妻兩人和睦,哀家看著都高興。」
皇太后看了她一眼,杜雲蘿趕緊垂眸,面露淡淡羞澀。
如此態度,頗受皇太后喜愛,她滿意地點了點頭。
吳老太君心中也有數,穆連慧如今是比不上從前,皇太后肯指點幾個人選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斷不會直接賜婚的。
誰讓穆連慧心氣高,為了不嫁給李欒而耍了心機。
李欒是皇太后的嫡親的孫兒,皇太后豈會咽的下這口氣。
慈寧宮裡留了膳。
即便是素齋,御膳房的手藝還是叫人讚不絕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