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是穆連誠撩開的。
他站在外頭,引著穆連瀟和穆連康一家進來。
原本以為早就死透了的穆連康返家,穆連誠從最初的意外驚訝,到現在的鎮定小心,他不得不如此。
當日在書房裡,穆元謀與他商議了許多。
畢竟是九年前的舊事了,穆連康又失去了記憶,根本無跡可尋。
退一萬步說,就算穆連康有朝一日想起來了,就算穆堂說了真話,所有的罪過都是穆元謀的,而不是穆連誠的。
他的父親,給他留了足夠的後路。
如此難看的家族內鬥,不管是誰,都會掩著瞞著。
吳老太君也是如此,真的到了所有的一切都捅出來,二房無路可退的時候,穆元謀的一條命,足夠留下穆連誠和穆連喻的命。
九年前的他們尚年幼,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有頂不住的左膀右臂的婆子丫鬟胡言亂語要說真話,也不過是奴才的幾句話,沒有實證,牽連不到穆連誠和穆連喻身上。
連在古梅里城外謀害穆連瀟的事體,都不會對穆連誠兄弟有任何影響。
無憑無據,最多是得不到爵位,傷筋動骨的損失並不會有。
對於父親的打算和選擇,穆連誠接受。
奪爵的路本就不好走,穆連誠也不會天真地以為只要去奪了就一定會有收穫。
不成功便成仁,那是傻子所為,不會是穆連誠,也不會是穆元謀。
穆元謀在最初就給兒子們留了活路,換作穆連誠,他也會給他的妻兒留活路。
穆連誠從穆連康出現在視線里時,就仔細打量著他。
九年未見,穆連康變了很多,穆連誠第一眼都沒有認出來。
等走到近前,穆連瀟把他的身份告訴了穆連康,穆連康看向他,眼中迷惑,透著幾分疏離。
穆連誠對此並不意外,無論是誰,面對多年未見卻又想不起來的親人時,都是這樣的反應,讓穆連誠介意的反倒是穆連瀟的態度。
穆連瀟的臉上沒有什麼笑容,若是從前,穆連瀟會用手臂勾著他的背,邀他晚些去飲酒。
而這一次,穆連瀟沒有這麼做。
穆連誠心中惴惴,直到他看到穆連瀟走進了西暖閣,他的眸子倏然一緊,穆連瀟的背有些彎。
穆連瀟見了吳老太君和周氏,剛要跪下磕頭,穆連誠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
&瀟,你的背怎麼回事?」穆連誠驚訝。
穆連瀟的動作頓了頓。
周氏的目光正落在早一步進來的杜雲蘿和延哥兒身上,聞言立刻看向穆連瀟,皺著眉頭站起來,繞到了兒子身後。
穆連瀟吞了口唾沫,他的背傷瞞不過人的,更別想瞞過周氏。
&親……」穆連瀟訕訕喚道。
周氏的手掌沿著穆連瀟的脊背撫過,眉頭越皺越深:「受傷了?」
穆連瀟偏過頭,見周氏眼中滿滿都是擔憂,他趕忙道:「之前受了傷,還沒有全養好。路上問了大夫,說是要慢慢養。」
周氏嘆了一口氣,微微頷首,沒有再問。
行軍打仗,哪有半點不受傷的?
周氏心疼兒子,但也不會異想天開,不講道理。
當著吳老太君的面,周氏想多關心幾句,還是忍住了。
吳老太君為了穆連康的歸家,今日定是大喜大悲的,不能再添刺激了。
穆連誠盯著穆連瀟的脊背,估摸著他的傷情。
穆連瀟身上還有傷,吳老太君說什麼也不肯讓他行大禮:「趕緊讓你媳婦扶你去榻子上躺著,別阻在連康前頭。」
語氣嗔怪,關心卻是實打實的。
杜雲蘿笑著把延哥兒抱到了吳老太君懷裡,扶著穆連瀟去躺了。
&就是我們延哥兒?」吳老太君摟著孩子,激動極了,「好好好,這模樣可真是俊!」
知道添了孩子,和親手抱著孩子,吳老太君的心境是不一樣的。
延哥兒不怕生,一下子見了這麼多陌生面孔,他的興奮勁上來了,呀呀叫得熱鬧。
吳老太君一點也不覺得吵,等抬眸看到不遠不近站在那兒的穆連康時,她把延哥兒交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