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蘿的指尖輕輕敲著几子,道:「瞧著發憷?會讓你發憷,她也算是個『良善』人了。」
錦靈垂眸點了點頭。
她和紫竹打過交道,紫竹不是大奸大惡之人,相反,紫竹的膽子很小。
推了蒼朮下井,是紫竹這輩子做過的最兇惡的事情了,兇惡到紫竹自己都無法面對。
背負了人命的沉重,一直壓在紫竹心裡,即便過了三年,依舊沉甸甸的。
算起來,前幾日是蒼朮的忌日,也難怪紫竹會失魂落魄的了。
杜雲蘿多少也能明白紫竹的感受。
她也是殺過人的。
就算不讓自己去想,有時候看到那跳動的油燈上的火焰,她的心還是忍不住就發顫。
杜雲蘿知道自己沒有錯,那種情況下,她若不砸暈那個歹人,遭殃的是她們自己。
事情重來一回,杜雲蘿也會那樣做,本能的、在思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出手了。
不過,人命的沉重,絕不是對錯可以解釋的。
就像紫竹,她行錯了一步,因為偷拿了一隻鐲子,被蒼朮逼得退無可退,只能滅口。
但在她的心中,她依舊沒有逃脫良心的責罰。
殺人,是大惡。
錦靈跟杜雲蘿說了會子話,便起身告退。
杜雲蘿讓洪金寶家的備了軟轎,把錦靈送到了柳樹胡同口。
錦靈剛下轎,紫竹提著包袱從裡頭出來。
紫竹消瘦,臉頰凹陷,顴骨高高的,下巴尖得能當錐子使,她身上的衣服並不合身,看起來偏大,只是那褙子半新不舊,估摸著是去年秋天才做的。
錦靈看在眼中,就知道紫竹在半年裡又瘦了這麼多。
紫竹恍恍惚惚往外頭走,看見錦靈,她渙散的目光有了焦點:「嫂子。」
錦靈嘆了一口氣:「你便是贖罪,也不該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你娘看見你這樣,心疼壞了。」
紫竹訕訕笑了笑,她臉瘦小,顯得那雙眼睛格外大,氤氳的眸子閃閃,道:「清明那日,我燒了好多紙,可我還是覺得不踏實。
嫂子,我總夢見蒼朮,她跟我笑,讓我過去。
我嚇壞了,又不知道要怎麼辦,你看,我手上戴了好幾串佛珠……
嫂子,跟那樁事體有關的人,都沒了,連四爺都沒了,那我呢?
我還能活多久?
都說因果輪迴,說善惡天報,我、我這個樣子,也該受報應了吧?」
錦靈被紫竹說得背後發涼,明明是大太陽底下,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四爺是戰死的,你別胡想。」錦靈道。
紫竹抿著唇搖了搖頭:「要不是醜事被撞破了,四爺也不會去北疆,還一去兩年多不曾回來。
若四爺在京里,這個冬天,北疆的戰事又怎麼會牽連到他?
說到底,全是因那醜事而起。
嫂子,你別寬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話說到這一步了,錦靈也不好再勸,看著紫竹搖搖晃晃地走回去。
風毓院裡,練氏就著珠姍的手,一口一口把藥飲了。
剛含了一口蜜煎,朱嬤嬤撩開帘子進來,朝練氏微微一頷首。
練氏會意,讓珠姍去守了房門。
昨日裡,朱嬤嬤被練氏壓著,好好回憶了一番那年中元節前後的來龍去脈,從七夕夜裡丫鬟們乞巧看見怪影子開始,一直回憶到了穆連喻和穆元婧被撞破當晚。
即便是回憶,有一些事情,朱嬤嬤是不敢和練氏說的。
比如那夜雨勢大,她並沒有跟著巡視,而是坐在花廳里飲酒吃肉,一罈子的酒,有大半是進了她的肚子。
要不然,她也不至於酒勁上頭,大著膽子就讓人翻牆開了滿荷園的門。
這個細節,當年未提,今日也是不提的,真說出來了,練氏跟她秋後算賬,朱嬤嬤要褪一層皮。
朱嬤嬤的陳述與當年差不多,練氏的腦海里卻全是穆元謀當時說過的話。
那一切,是不是杜雲蘿算計的。
當年如此猜過,可沒有抓到些蛛絲馬跡,這事體就略過去了。
事到如今,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