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後座上一份鋪開的晚報,因為沒有看報的心思,我只打算把它折起塞進座椅後邊的背袋裡。
訃告?
報紙的頭版竟然是一份訃告。這是很少見的,平日的報紙頭版都被國家領導人或者重大事件占據著。
於是,我挪到車窗附近,又把報紙捧到眼前。
「丁卯先生於12月9日下午13時在玊城去世——」
什麼?!丁卯?!是我的訃告!今天是10月20日,怎麼會有12月份的報紙?!
我越想越不安。於是接著讀下去——「......丁卯,出生於1988年,自幼迷戀攝影與寫作,畢業後一直在報社工作,並負責攝影專欄。其作品屢次獲獎。10月下旬,因病入住第一人民醫院,直至終告不治。丁卯先生遺體告別儀式將於12月11日上午10時在玊城殯儀館舉行。戀人阮惠。」
小惠給我發的訃告?!
現在就是10月下旬了,我怎麼會突然生病?生的什麼病?
「師傅,今天是幾月幾號?」
「十月二十。」
「可這怎麼有份......」我伸手準備把報紙遞給出租車司機看。
「到了。」出租車司機冷冷的說道。
咦?我伸長脖子朝外邊看。
出租車司機還是把我拉到了公墓。大半夜的,公墓竟然沒有關門。出租車司機直接把車開了進去。
出租車減速緩緩軋過青石板,咯噔咯噔作響。
一到地方,出租車司機把收音機關掉。打開車門。「下車。」
「我不是要到這兒,我是要去派出所!」我邊說邊往回縮。
出租車司機拉開車門,一把揪住我的衣服領子,把我拎了出來。
公墓建在一個小山丘上,斜坡上立了些墓碑。以前跟朋友開玩笑,說排列規律的墓碑在陽光下像鋼琴鍵盤似的。考慮到家屬的情緒就沒將我這想法拍出來,更沒敢打算刊登在報紙上。可午夜的墓碑,一座座聳立在月光里,看著難免心裡打怵。
出租車司機拖著我來到一座新墳,墳墓四周的黃土還能看出翻動的痕跡。旁邊一棵孤零零的松樹,矮矮的枝椏斜斜的倒向一邊。
墳墓前也立了塊碑。
出租車司機推了我一把,松樹上一隻貓頭鷹受了驚嚇咕咕叫了兩聲然後撲稜稜飛走了。我湊上前,發現竟是無字碑,印度紅的材質碑面像鏡子一樣映出我的模樣。接著竟然慢慢顯現出我的名字:丁卯。碑文並沒有什麼特別內容,不過形式比較講究。上邊的大字是符合魯班尺的標準刻的,大小應該是10.5cm,寓意納福,生卒年份統統是4cm的宋體小字,象徵著登科。
我回頭想問個明白。
出租車司機竟然變得蓬頭垢面,他身後的一座墳塌了一大片,難道是從裡邊爬出來的?!
一股陰風吹來,吹得雜草窸窸邃邃的響。一些沒有燒盡的紙灰也在風裡飄來飄去。
出租車司機的臉竟然腐爛得厲害,跟一塊腐爛的肉沒什麼區別,甚至都分不清五官的輪廓。
他搡了我一把。
啊!
我突然驚醒。
發現出租車停止路邊,出租車司機大概開了個通宵,有些累,又趴在方向盤上打盹。仿佛對出租車司機們來說,方向盤和安全帶才是他們除了媳婦之外最鍾愛的情侶。
原來是做了個夢。我看了看手錶,七點一刻。我搖下車窗,讓陽光照進來。感覺自己在黑暗裡呆了很久。做了個深呼吸,大口大口貪婪著把陽光吸進肺里。我翻翻座椅背袋,裡邊只有一份旅遊圖冊,沒有報紙。
出租車司機聽見動靜也醒了。他先是打了個哈欠,然後略有歉意的說:「不好意思,睡著了。不過你放心,這地方離新富路就幾公里,幾分鐘就過去了。你要是沒急事,咱還可以去買個早點吃。」
「還是先去派出所吧。」我說。
「怎麼,出什麼事兒了?」出租車司機一貫是比較喜歡打聽這些小*。
「沒啥,就去見個人。」我敷衍道。
「這年代,就得多認識幾個人。這些單位隨便認識個人就頂用。我可是想攀攀不上咯。」出租車司機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