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網上搜了搜有關夢遊的信息,看了不少關於夢遊的簡介和病因,還有有關的心理治療和藥物治療。
忘了從哪本小說里看過,說夢遊的人往往會去她最恐懼的地方。
小惠對衛生間有什麼恐懼的?
那裡邊只有一條條不知道通到那裡的管道,也不知道濕漉漉的管道的盡頭裡住了些什麼。誰知道混合了各種污漬、油漬、洗潔劑、洗衣服、牙膏和發酵了的蔬菜葉子以及水果核的黑暗裡頭,會滋生些什麼。
想想就不由得覺得可怕。
小惠是幼師,帶著孩子們早*還有下午遊戲,她的戶外運動肯定不會少。每天陪著幾十個孩子泡在一起,天天嘻嘻哈哈,自然心情也隨著好起來了。我由於需要去外地拍攝,就帶她找醫生開了點安定。
醫生也是對她的職業表示了肯定,說對於緩解焦慮有很大的幫助。又叮囑了睡前多放鬆和按時吃藥,尤其不能產生藥物依賴。
我這一趟出門半個月才回來。期間我每天都打電話問小惠的心情怎樣,有沒有感覺好一點。其實也都是變相的問她有沒有夢遊。
回來的當天,小惠去車站接的我。
她換上了新買的粉色蝙蝠衫和牛仔褲,扎了馬尾,臉上搽了淡淡的粉,還抹了亮色的唇油。看上去,十分的漂亮。
小惠遠遠的看見我,就小跑幾步,來到我面前,搶過我手裡的皮箱,埋怨道:「你瞧你,出去這才幾天啊,邋遢成什麼樣子!」她嘴上這麼說,卻忍不住的摸著我的臉,繼續說:「一定又忙得沒好好照顧自己吧。每次都這樣,出去了就跟那圈養的豬,跑出去就不知道姓啥了!」
我連忙討好:「這不,立馬迴圈了。出去一圈,發現哪裡也不如這裡好。關鍵是這裡有另一頭豬在等著我。」
小惠捶了我一拳,說:「又開始貧了!」
那晚我們去了一家帶星的酒店。
酒店裡有一個大大的吊燈,四周金碧輝煌,牆上還掛著幾幅臨摹的西洋藝術復興時期的畫,顯得優雅而又有檔次。還有像是電影裡管家一樣的服務員,舉止端莊的端茶送水。角落裡一個長發男人,彈著旋律緩慢的鋼琴。一切,仿佛置身於貴族莊園。
吃完了飯,我們又去樓下的夜市溜達。
夜市是個神奇的地方,總會讓你從眾多掛在架子上標著「25元一件」和「清倉甩貨」的衣服里,想起某天某時,你在某個商場裡看到的類似某款。還會感慨一句:「商場裡的東西就是貴。」
幾個商販湊在一起,互相逗樂。時不時的還為自己的攤,喊上那麼幾嗓。
「剛剛還是貴族,現在一下子成了奴隸了。」小惠調侃。
「錯,咱們本身就是奴隸,剛才不過是去貴族家裡——支工資。現在,咱們又回到了各自原本的身份。不過,雖是奴隸身,卻有一顆貴族心。遠遠好過身是貴族,心是奴隸的人。」
「好啦好啦。就知道怎麼說都說不過你。」
夜越來越深了,連路燈都乏了,射出的光都愈發昏黃。疲憊仿佛是成噸重的砝碼,一個個一塊塊的壓在身上。
小惠看出來了,她挽著我的胳膊,說:「不逛了,回家!」
「這還沒逛到頭呢。」
「回家!」小惠連拖帶拽的,把我拉回出租房。
我把行李靠牆根一放,準備先躺在床上歇一歇。
「喂喂喂!丁卯,你又這樣,先洗刷,洗完了再躺,聽見了沒?」
女人在這方面,是天生的領導者,也是獨裁者。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立馬乖乖洗刷。
一躺到床上,外出的困頓一下子釋放開來,平鋪在身上,捂得喘不過氣。
小惠又說了些關於幼兒園排班表的事,我已經迷迷糊糊的聽不清了,好像下個周要有針對孩子家長的公開課。最近要忙著用一些廢舊的報紙雜誌做一些手工品。再後來的話,就只跟耳邊有蚊子哼哼一樣了。
睡到半夜,也不知幾點,突然有了尿意,因為不是憋得十分難受,也就不太想上廁所。可越是這樣想,就越覺得心裡是那麼回事,總歸是醒了,就去一趟也無妨。
我坐起來,瞥了一眼身旁,小惠的被子鼓鼓囊囊的,看樣子還是在老實睡著。我用腳在床下摸索了幾下,好不容易才找到拖鞋。棉拖里有點涼,但一點潮氣也沒有。肯定是小惠白天幫我曬過。
小惠臨睡前忘了鎖門,一拉,就開了。
我趿拉著拖鞋,穿過客廳,繞過房東太太放在通道邊充電的電動車電瓶。來到廁所。
我推開廁所門,朝里走。隨手摁開開關。
燈沒亮。
可能是開關的接觸不好,我又來回摁了幾下,還是黑乎乎的。應該不是停電,通道里的電瓶指示燈亮著,也正茲茲的響著的。
我把廁所門帶上。這時發覺拖鞋左右穿倒了。我一隻手扶著滑溜溜的牆面瓷磚,腳下忙活著把鞋調換回來。
吧嗒。
鏡子前冷不丁出了個小動靜,不是鞋底蹭腳墊的聲音,也不是水滴到台盆的聲音。更像是唇彩一類的化妝品扣上頂端的塑料蓋子的清脆動靜。
我腦子頓時就發麻了。
窗戶關得嚴實,風擠過縫隙,嗚嗚作響。自然也不是吹倒了什麼化妝品。
又試了幾下,燈還是不亮。早知道這樣,就不爬起來上廁所了。
嗤嗤。
這次聽清了,是噴香水的聲音,輕輕噴了那麼兩下。沒多久,水果的香氣充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廁所里有人!牆角擺放化妝品的立架前,好像真有什麼人,影影綽綽,不敢確定。
我後悔沒帶手機出來。這是多可笑的念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居然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那個每天從褲兜掏出來攥在手裡把玩幾下再塞回褲兜幾分鐘再掏出來再把玩的電子產品。
有一個想法,沒法否認。我想用手機來照明,而不是拍照發到各類無聊的圈子裡。
我咽了口唾沫,又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為自己壯膽。裝作不經意的自言自語般嘟囔一句:「誰?」
沒有任何的回應。
我甚至懷疑自己的聽覺和嗅覺還是處在昏睡階段,還沒發揮它們原本的作用。
我想回去。可突然尿意強了。我憑感覺朝前走了幾步,試探著掀開馬桶蓋,手伸進褲襠里摸索。
「你總跟著我是要幹嘛?!」身後突然有人說話。
我嚇得渾身一哆嗦,險些栽倒在地。
風更大了起來,使勁的撞擊著玻璃,粗魯得把往外開的窗戶狠狠地推死了。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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