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智囊停頓片刻,似乎是在給程子介思考的時間。片刻之後,才繼續道:「這種外部的強迫式的規定,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相比之下,我認為內因還更重要。」
「內因?」程子介已經對這位智囊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畏懼,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佩服。
智囊說著這些的時候,眼中閃爍著智慧而略帶邪惡的光芒:「對。造成這樣的情況的內因,就是人性。人類是奇怪的動物,人的個體總是渴求被群體接納,本能地不希望被群體排斥在外。一旦你沒有其他的群體可以選擇加入,你就只能不知不覺地改變自己,渴求加入那個唯一的群體,以免顯得和大家格格不入,被異樣的目光看待。當這個群體的所有成員都對老袁表示忠誠時,你也會不由自主地這麼做,避免自己被群體拋棄。如果說我們的規定,是迫使你這麼做,那麼你自己的人性,卻是引導你主動這麼做。」
智囊說的實在是有道理,稍稍一想,程子介便明白了。只能嘆息著,讚嘆地點著頭。
「所以,對老袁忠誠這件事,成了每個人最重要的事。久而久之,你先是不敢表示疑慮,然後是逐漸忘了疑慮,最後則真的沒有了疑慮。習慣一旦形成,就會進入人的潛意識,進而影響你的思想。於是,所有人都潛移默化地,變得真正忠於老袁了。偶有少數清醒者,你今天也能看到下場。他馬上就會被揭發出來。所以根本沒有什麼洗腦和催眠,制度就在悄悄地洗腦和催眠。於是到了現在,已經有不少人,真的把老袁放在一切之上,甚至真的當做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這智囊對人性的洞察讓程子介不由得不寒而慄。他再次沉默片刻,問道:「我還是不相信,這就能讓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去做人體炸彈。女人的母性本能,恐怕是這些控制不了的。」
智囊微微一笑:「但女性也更容易受欺騙,而且更容易搞個人崇拜。她們會本能地服從強者,追逐強者。特別是在一場毀滅了絕大多數人的災難以後,女性的生存條件本就更艱難。在她們最絕望的時候,老袁以一個最偉大的形象,威風凜凜地出現在她們面前,把她們拯救出來,給她們溫飽和安全。她們怎麼可能不發自內心的忠於老袁崇拜老袁?你也是領導,想必你也解救過很多人脫離苦難。你應當明白,那些人對你有多麼崇拜。你的事跡,即使不刻意誇張宣傳,又會被怎麼樣地放大。」
程子介再次無言以對。智囊說的不錯,他自己的一些事,的確是已經傳到了神乎其神的程度,特別是在茭洲炸死的那些喪屍,以及用難以啟齒的方式挽救何安靜的生命兩件事,都開始帶上了神話色彩。而最近在海源,被嚴少將的空軍追得死去活來的經歷,也已經傳揚開來。但變成了他能徒手和飛機坦克搏鬥這麼不可思議的說法。甚至有人說,他一邊和數十萬喪屍搏鬥,一邊撿起一個小石頭,將一架天上的戰鬥機打了下來。而且說得活靈活現,像是親眼見到一樣。
越晚加入程子介團隊的人,也對程子介越忠誠,越崇拜。就連最近加入的那些海源大學的知識分子,雖然在程子介的要求下沒有再提,但顯然已經認定了程子介就是他們的神使。只怕程子介開口叫部下跳進喪屍籠子裡,也會有人毫不猶豫地照做的。
這一切,都還是在從沒有相關宣傳,甚至程子介有時候覺得是在太過火還會闢謠的情況下出現的。
而在天昌,袁領袖的事跡則在刻意的宣傳和引導下,被無數倍的放大了。在普通人心目中,他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
智囊思索片刻,繼續道:「而且,你說的那個女人,情況也特殊。她男人犯了錯,她全家都要陪葬的。她本有三個孩子的,老袁就說,如果她能去做敢死隊,就饒了她男人和另外兩個孩子。對了,她抱著的那孩子本來就得了絕症快死了。所以她就去了。」
毫無人性。程子介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毫無人性。
沉默良久之後,程子介才再次開口了:「至少,袁領袖也是個優秀的人,才能有宣傳的基礎。他到底有什麼超能力?」
智囊哈哈大笑起來:「看來,你也是對我們的宣傳深信不疑,真的確信老袁有什麼特殊能力了。你看,這說明宣傳的力量是多麼強大。實話告訴你,他所謂的對付喪屍的特殊能力,也是我一手策劃的。完全是一個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