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並沒有引起蘇澤太多注意,畢竟每個人都自己的秘密,和僧人來往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等到蘇澤返回家中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老里正敲響了警鐘,關閉了里坊大門。
南荒郊的清河王府獵場邊上,蘇盜套上了狗皮,迅速找到了一個空隙鑽進了獵場內。
獵場中還很熱鬧,不到二十天就要舉行田獵大典了,清河王府的下人們忙著驅趕鹿群,準備投放野獸,在田獵大典的當天,清河王還要在獵場內宴請賓客,大批匠人已經在堆砌台灶,搭建宴客的帳篷。
這一次清河王為了舉行田獵,將王府內的府庫都打開,光是裝飾用的錦帛都不知道用了多少,而這些價值連城的蜀錦,還只是用來裝飾清河王酒宴的帳篷。
整個獵場如同一個巨大的工地,陸管事的帳篷在獵場的角落,他在清河王府的地位並不高,這是領到了一個負責搭建圍擋和驅趕鹿群的外圍差事。
不過雖然是外圍差事,依然是陸管事用重金賄賂王府令得來的,那些老管事們都知道這份差事的含金量。
在陸管事的帳篷中,一名羽林軍官跪在陸管事面前說道:「族叔,這次大王入幕選鋒,您可一定要幫我!」
說完這些,這位羽林軍官連忙獻上禮品,陸管事只是一瞥,迅速盤算了一下禮物的價值,立刻將這個御林軍官扶起來說道:
「族侄啊!快快起來,我們同為國族,族叔又怎麼會不幫你呢。」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蘇盜已經潛伏了陸管事的帳篷外,他趴著身子貼在帳篷上,偷聽著裡面的談話。
如果蘇澤此時在,就會認出這個向陸管事行賄的,也是羽林軍中的一名基層軍官,是平日裡和死掉的奚平往來頗為密切的鮮卑陸姓旁支,名叫陸征。
陸姓也是經過孝文帝改制的漢姓之一,鮮卑姓是步六孤,也是鮮卑八部之一。
不過陸征家族只是八部旁支,所以並沒有被列入四等姓中,只能算是鮮卑寒門。
這一次清河王府舉行入幕選鋒,羽林虎賁中的國族子弟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認為是自己大展宏圖的機會。
北魏朝堂的結構非常奇特,位於頂點的是元姓皇族和宗王大臣,往下則是鮮卑八姓嫡脈和漢人五姓,這都是孝文帝勘定的五姓。
孝文帝在世的時候,強行要求皇族以及鮮卑高門和漢人高門通婚,朝堂上的這些高層鮮卑大族也和皇族元氏一樣高度漢化了,幾乎看不出鮮卑人的痕跡了。
在如今太后和皇帝的詔書中,都是以華夏自稱,將柔然高車這些北方草原民族視作蠻夷胡人。
高層往下的位置,則是朝堂中的中下級職位,這些都被漢人門閥占據。
這種情況倒不是漢人主動為之,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孝文帝既然改革漢制,那朝堂運轉就需要許多懂得文書工作的人才,而這些人才只能從漢人家族中選拔。
那些隨著孝文帝遷都洛陽的鮮卑普通貴族們,往往沒什麼文化底蘊,同樣也得不到和漢人門閥聯姻的機會來改變家風。
在孝文帝在位的時候,他們還可以通過羽林虎賁的禁衛系統,通過郎衛的體系進入到官場。
等到宣武帝繼位後,這位完全推行父親漢化政策的皇帝,連一次田獵都沒舉行過,更是極少從武人中提拔官員。
朝廷的中低級職位迅速被漢人中下層門閥占據,斷絕了鮮卑寒門的上升通道。
而在羽林虎賁的禁軍體系中,奚平和陸征這樣的鮮卑寒門,又占據了基層軍職。
禁軍在剛成立的時候,只招錄隨著孝文帝前獨立洛陽的鮮卑子弟。
等到孝文帝大刀闊斧進行漢化改革之後,禁軍才可以招錄漢人。
所以禁軍中鮮卑人的勢力很龐大,經常欺壓蘇澤王惠這樣的漢人底層軍戶。
一個層級分明的體系就此形成,你的身份決定了你的天花板,身處於每一個層級的人都不滿意。
短短二十年,整個洛陽就到了沸反盈天的境地,各階層的衝突已經不可調和,這恐怕是推行漢化改革的孝文帝所沒有想到的事情。
陸管事收下了禮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