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慢慢,霧蒙蒙,革命生涯常別離……!」
緊張是什麼,沒拿話筒之前,他是世界的,拿起了話筒之後,世界就是他李峰的。
特別是站在光燦燦的燈光下,周圍看起來一片霧蒙蒙的樣子,更是讓他的情緒高漲,不就是KTV里唱歌麼,難聽不難聽已經不重要了。
只要有膽量唱出來,節奏銜接好,那就比之前這幫的大老粗要好很多了。
前面的歌聲要麼粗狂,要麼嘹亮,拼的是誰嗓門好,嗓門大,然而李峰這首帶著送別意味的歌曲,裡面則是要富含更深的感情,那種送別戰友時依依不捨時的情緒,才是這首歌最大的賣點。
拉著手風琴的郝淑雯,此時也眼睛也有一些霧蒙蒙,可能是想起,之前,自己將來離開時,會不會也像歌詞唱出的那樣。
舞台下。
坐在正中央的孔老闆,眼帘微微低垂,腦袋也帶著輕微的晃動,嘴角微微提起了一點弧度,黑框眼鏡上,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在座這些人,有誰何曾沒有經歷過這麼一幕呢?
與當下相比,活下來的人,反而背負著更多,隨著時間流逝,記憶反而越發沉澱難得的滋味。
對於別人來說,只是歷史上一個角落裡的名字,對於他們來說,那是他們的戰友,曾經,在面前,活生生的人爾。
甚至都來不及好好道別,越好的下次喝酒,結果就沒有了下一次,再見面,有些,甚至只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筆記本,連訣別的信件,都沒有留下。
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
年齡越大,經歷的反而越多,對於歌詞的感觸,反而越深。
對於李峰來說,是從時間上分別,對於他們來說,那是時空的分別,歌詞中,在祝福著那些離別的戰友,現實里,卻是離別的戰友在祝福著他們。
以人肉之軀,展現血染的風采。
主任端起了白瓷茶杯,自從聯歡會開始後,一直保持著笑吟吟的神色,從未改變,直到,某個年輕人的歌喉,讓他也不得不端起茶杯,遮蓋些許黯然的神色。
可能是讓他也想起了,一路走來,倒在拂曉的那些戰友,那些奮不顧身為了新國家成立,前赴後繼的勇士們。
至於後面訪問團的其他人員,早已經熱淚盈眶,淚水順著眼角,一滴滴墜落在地面,染濕了衣襟,也染濕了衣袖,怎麼都阻擋不了,狠狠捏著心臟的歌詞。
感性的人員早已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一顫一顫,相比於現在的戰友,他們那個時代,更能體會這個詞語的重量。
那都是過了命的交情吶,就像李峰的父親李德義,寧願家裡的日子苦一些,也要把戰友家中的擔子給挑起來。
不挑這個擔子,也沒人說什麼,正是戰友這個詞,把李家和那幾戶人間,無形當中聯繫了起來,扛起這個重擔,他沒有辜負曾經屍山血海中倒下的那些人。
唯獨這樣,他的內心,才能得到短暫的平和,忘記這段傷痛,哪怕下去後,還能找到他們,喝上一小盅。
正是因為無數人,都抱著這樣共同的信念,才有了這個新國家的誕生。
老淚縱橫的場面,沒有被外人看見,李峰在台上唱,他們在台下哭,誰會嘲笑他們呢,沒有人會,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知曉他們此時的百感交集。
捏著衣角,摘下眼鏡後擦了擦鏡片,孔老闆默默的重新戴上,回眸看了一眼身後,嘴角變成了苦笑,沒想到一個聯歡會,真的會讓這個小同志把老同志給唱哭了。
一開始,他也只當一句玩笑話聽聽,沒想到,效果出奇意料的好,連他自己……
「老張,你說正虎當年,當年沒有幫我們打那個阻擊戰~!」
「沒有如果,不是他上,就是你上,不是你上,那就是我上,三個人,總得有人走,回去,回去,給他墳上,澆一杯,他愛喝地瓜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