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之後,嚴嵩長嘆了一口氣。≥
此書之誠,天地可鑑,若汪直歸順,此後數十年東南國泰民安。
怎奈,皇上讓你死,神仙讓你死,沒有人能救你了。
嚴嵩將此書默默收好,命人妥善保存,等嘉靖登仙,自己也升天之後,後世修史者,或許能看到它,或可給汪直一個交待罷。
杭州死牢,一頓豐盛的佳肴送到汪直房中,魚肉俱全,配以美酒。
不遠處,一發須茂密,已沒什麼人樣的男子嗅道了氣味,睜目一看,隨即大笑道:「看來老船主要先走一步了!」
獄卒回身罵道:「閉嘴,少不了你的!」
「哈哈哈哈!」徐海可不吃這套,「我等了兩年了,倒是來啊?」
「癲人。」獄卒罵了一聲,也無意與徐海糾纏,只對汪直道,「明日午時三刻。」
汪直絕望的面容並未泛出太大的波瀾,只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獄卒走後,徐海貼到欄杆邊說道:「老船主,你若沒心思吃,扔給我就是了!」
汪直微微抬頭,露出了自嘲的微笑:「我一心為國,只得一死。你一心亡國,倒還活著!」
「哈哈哈!」徐海笑得更加厲害,「老船主,這鳥國,這道士皇帝,你還認他?」
「祖祖輩輩生於此,葬於此。」
「那鳥皇帝呢?船主家祖祖輩輩都是嘉靖生的不成?」
「……」
「鳥皇帝不理政事,狗嚴嵩草菅人命,船主為何而盡忠?」
汪直沉聲喘道:「你勾倭賣國,殺我同胞,豈有質問我的道理?」
「是是,老船主就是不滿這點,才驅我走的。」徐海狂笑道,「可船主自己盡忠於此又如何?」
「住口!!你我是奸是忠!後人自有評說!」
「那是!岳飛,響噹噹的英雄,後人也自有評說!大宋還不是亡了?」
汪直閉目,不想再與徐海多說。
「我就是說說啊,船主。」徐海竊聲道,「船主的五萬精兵,若是傾巢而出,配以將帥謀士,能打到哪裡?」
「那我就註定與你相同,淪為賊寇了。」
「哈哈哈哈!」徐海又癲笑起來,「成王敗寇!我徐海敗了!當漢奸也罷,當賊寇也好,我服!可我徐海若是成了,管他什麼戚繼光俞大猷嘉靖嚴嵩!他們全他娘的是賊寇!」
「你若成事,天理難容!莫再發癲,你也只是數著日子過活。」
正說著,一人進了牢房,輕咳一聲,二人循聲望去,正是胡宗憲。
胡宗憲同樣是一副飽經滄桑的表情,徐海知趣收聲,眼下他可不敢惹這人,這人一不高興隨時拿自己開刀。
汪直望向胡宗憲,則是露出了平生最複雜的表情。
汪直已是必死,胡宗憲卻依然要活。歸來總督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尋徐文長,可怎麼都找不到,夏正在敵營,羅龍文又不堪重用,實是讓他心力交瘁。
他本無顏再見汪直,可他還是來了。事已至此,他要儘量減少犧牲者。
他親手拿著凳子,坐在汪直牢前,乾巴巴說道:「我盡力了。」
汪直不怒反笑:「是了,最終斬我的摺子,正是出於汝貞之手。」
「你是明眼人,自然知道我的難處。」
汪直對他,實在沒什麼想說的了。
「唉……」胡宗憲嘆息過後道,「船主妻子兒女,已免了死罪。」
汪直閉目不言。
「如今我委身於此,只求船主書信一封。」胡宗憲低聲道,「毛海峰一眾被我軍圍於岑港,若是他們願放夏正,我自可解岑港之圍。」
汪直閉目不言。
「船主,船主?」
汪直最終只幽然嘆道:
「汝貞,只送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
次日午時三刻,杭州府宮港口,汪直喝下了「壯行酒」。
多年未見的妻子跪在他身旁,泣不成聲。
汪直只輕輕微笑,在妻子耳邊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