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暴風驟雨般一頓狂噴,語速快,調門高,氣勢十足。諾伍德法師開頭還想掙扎一下,很快就被噴得兵敗如山倒,只能小聲抗辯:
「……那是我太累了!為了趕這個東西,我這個月沒日沒夜,連冥想的時間都打折扣了!累過頭了當然會不舒服……」
格雷特眉頭一揚。還不服氣是吧?不見棺材,你就不肯掉淚是吧?
「卡萊爾閣下!」他從患者肩後伸出頭去喊:
「您這裡有沒有鏡子?——對了,把發電機停了!先停了!有人在房間裡的時候,別用它發電!原因我回頭和您說!」
他剛剛想起來!在汞蒸汽里通電,會產生紫外線!這東西過量照射,對皮膚和眼睛都有害的!日光性皮炎啊,角膜炎啊,這些東西都會找上門來!
咳,雖然收穫了紫外線燈是意外之喜——實驗室里多了一個殺菌利器——可是,現在,不能讓它繼續發光了!
卡萊爾大法師戀戀不捨地停手。一個小小的玻璃皿,就能把交流電變直流,這其中的電流變化,實在值得他這個塑能系魔法師細細品味。
但是,格雷特平時很少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一旦說了,必定是要命的事兒,比如上次瘟疫種子泄露……
還是聽他的比較好。
電動機搖柄停轉,汞弧整流器藍光熄滅,格雷特這才鬆了口氣。他縮回腦袋,面向諾伍德法師:
「要證據是吧?——你站著別動,把下嘴唇拉下來,讓我看看牙齦!」
鍊金術師將信將疑,捏住下唇中心,往下一拉。格雷特一眼掃過,眉頭就向上一揚:
看吧,看吧,他就知道。
「你自己拿個鏡子照照。牙齒和牙齦的交接處,是不是有條藍黑色的細線?那就是水銀中毒了,沉積在你體內,傷害你的身體!你還需要別的證據麼?」
其實別的證據也是有的。比如,皮膚劃痕試驗陽性,這個當場就能做;
比如尿汞和血汞,呃,這個沒有試劑也沒有儀器,現在不能做;
比如心悸、失眠、歇斯底里、手抖、口腔潰瘍、牙齒鬆動、頭暈頭痛噁心,這些,患者剛剛的態度,都已經證明過了……
但是,以上症狀,都要和其他疾病做鑑別診斷。唯有牙齦上的藍黑色細線,或稱汞線,在有明確汞接觸史的情況下,看到這條細線,基本上就可以確診!
諾伍德法師的臉色已經變了。他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枚小鏡子,湊到面前,左手拉著下唇努力照來照去。照了半天,手一松,小鏡子無聲無息,筆直落下。
格雷特及時撈了一把。諾伍德法師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那個鏡子,怔怔地看著格雷特,臉色蒼白:
「……我會死嗎?」
「應該不會的吧?汞中毒而已,應該是能治的……」
能是肯定能的。如果是在前世,他臨床上遇到汞中毒患者,肯定立刻呼叫內科。就算這裡沒有內科,他不用閉上眼睛,也能複述《內科學》上的治療方案:
用5%二巰丙磺鈉溶液,肌內注射,每日一次,每次5ml。三天為一療程,間隔四天後可重複用藥,也可選用二巰丁二鈉或二巰丙醇……
但是,他·沒·有·藥。
什麼二巰丙磺鈉啊,二巰丁二鈉啊,二巰丙醇啊,啥都沒有……
「這個……要不然你等一等,我刷個解毒術看看?不行就只能找高階牧師了……」
格雷特記得清清楚楚,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過那個泉水神殿的唐納德牧師施展解毒術——雖然那對過敏沒有什麼用。現在,他升到三級以後,本著藝多不壓身的原則,也學會了這個神術。
學是學了,就是沒什麼機會用。解毒術在他手裡有什麼效果,格雷特也不太清楚……
畢竟,臨床上解毒的原理,實在是太多了。催吐?活性炭吸附腸道毒物?強化利尿和改變尿液酸鹼度,促進毒物排出?血液淨化?注射螯合劑,與體內有毒金屬生成螯合物?毒素拮抗?
這麼多種路徑,又沒拿動物做過臨床對比實驗,格雷特對自己的神術不太有信心……
好在諾伍德法師運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