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華府,辰谿縣。
縣衙內,公堂之上,縣令、縣丞、主簿、典史依次跪倒,吏、戶、禮、兵、刑、工六房典吏跪在後面一排,恭敬地低頭聽詔。
林如海後面跟著大隊手握鋼刀的魁梧侍衛,捧著一卷明黃色的絹帛大聲地朗讀著。
「制曰:·······擢林如海五州巡撫,加三品羽林郎,核查甄家謀逆不法之事……
敕命——天元佑八十二年七月八日——之寶。」
這已經是林如海沿途路經的第六處縣城了。
詔書念完之後,林如海捧在手裡,向他們展示了一下。
聖旨是用的貼金軸,用上好玉蠶絲製成,正反兩面都有祥雲圖案,兩端有飛騰的銀色巨龍。
林如海而今臨時被提拔到三品,這詔書也是三品,有三色,黃,銀,紅。
為了防偽,聖旨的開頭第一個字,必須寫在右上角第一朵祥雲上。
聖旨詔書林如海不敢須臾離手,在前面過第一處縣城時就發生過有人企圖毀壞聖旨的大事,因此,這時候林如海寧可多費心思,也要貼身保管。
縣主官們都上前看過了聖旨,當時就是面有難色。
林如海收起聖旨,貼身收好,見到這種情況,冷哼一聲。
聲音雖不大,但林如海卻用了功力,使在場每個人都能清晰聽見。
「甄家耳目眾多,手眼通天,更是欺上瞞下,陰謀不法,我原來是不信的。可是我這一路走來,現今卻是不得不信。」
頓了頓,林如海懷疑地看向為首的幾個縣主官。
「爾等身為朝廷命官,不會也是甄家同黨吧?」
那縣令,縣丞,主簿,典史當即就是大驚,急得額頭見汗。
這事要是不立即說清楚,仕途可就毀了。
身為欽差,又是巡撫,本就有監察之責,更不用說這次還是來清查謀逆之罪的……一句甄家同黨,就能把在場諸人送上斷頭台了。
縣令是個四十多歲的老舉人,家裡花的錢,托甄家人關係補的缺,這時候也不得不站出來。
只見他陪著笑臉,小心地回答著。
「林大人,林大人吶……」
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你有所不知啊!」
「這蘇華府境內,甄家一手遮天,當官的要想站穩腳跟,就得,記住那護官符。」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賈家,王家,薛家,史家盤根錯節,互為倚仗,即便是朝廷官員,得罪了他們也是輕則丟官,重則喪命啊!」
那縣官用衣袖抹著眼睛,居然掉了眼淚下來。
「是啊是啊,林大人吶,我們蘇華府的官兒,過得苦啊!」
另幾個縣主官也是上前幫襯著,紛紛聲討四大家族。
林如海不置可否,照著太師椅坐下。
這太師椅雕工精美,低調奢華,光是木料就價值十幾兩,不過還不算離譜,畢竟這裡是一處上縣。
過了一會兒,聽得煩了,林如海睜開眼睛,喝了一聲。
「行了,本官知道你們的苦處,就不必陳詞濫調了。」
「這蘇華府跟甄家有來往的人多了,多你們幾個不多,少你們幾個不少,本官只是負責來清查甄家同黨的,不是來抓你們痛腳的!
都好好地,把心放到獨自裡頭去。
現在,我問,你們答,不肯答的,答不出的,就是失職;答出來的,答的多的,就是有功。」
「本官會記下功勞簿,列名其上,事後這蘇華府空缺,自然是優先自有功者中選用。」
拍拍手掌,隨行的侍衛就有一人捧過一本厚厚的簿子。
林如海當著面打開,一頁一頁地掀開。
上面按照沿途經過的順序,一一列舉了各處縣的「有功者」,零零總總,從一縣之主,到六房書辦,捕快衙役,還有馬夫車夫等等,都有名姓,籍貫,地址,年齡,最後還有記載其「功勞」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