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寧覺得, 謝危似乎的確不很對勁。一窩蟻 m.yiwoyi.com
她原不過是一句戲言,得他這麼回答之後,倒好像添上幾分沉重的陰影。不過轉念一想, 其實也沒什麼不對的。
畢竟說的是事實。
當年她從田莊被接回京城, 就有謝危同行,不同的是她只是回家, 謝危卻是隱姓埋名,要悄無聲息入京幫助沈琅奪嫡。
自然不會有人大費周章來殺她。
那一回半路刺殺找麻煩的, 明擺著是衝著謝危去。
兩年前倒是她誤打誤撞, 捲入謝危設局鏟滅天教的事情之中, 從通州回京的路途中,一行人同樣遭遇了刺殺。
當然這些死士而已不是衝著姜雪寧來的。
他們都是衝著那位上天垂憐、僥倖生還的「定非世子」來的。
至於這回, 她左右琢磨,覺得自己也沒得罪什麼人,倘若是自己獨自前往邊關,該也不會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壞就壞在和謝危同路。
想到這裡, 她眉頭皺得越緊,不由道:「你知道誰要殺你嗎?」
謝危持著弓背著箭,繼續往前走著, 道:「想殺我的人太多。」
姜雪寧無言道:「那這回呢?刀琴說天教的人——」
不,不對。
刀琴不是這樣說的。
話音到此時,她腦海中某一跟緊繃的弦陡然顫了一下, 讓她整個人都跟著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 仿佛被人扔進了冰水裡似的, 驟然清醒了。
先前危急時刻,刀琴說的不是「天教絕不可能有這麼厲害的弓箭手」,而是「教中絕不可能有這麼厲害的弓箭手」!
天教,教中。
一字之差,裡頭所蘊藏的深意卻有萬里之別!
什麼人會說「教中」,而不是說「天教」?
姜雪寧眼皮跳起來,看向走在自己前方的謝危。
謝危卻仿佛並未察覺到她戛然而止的話語底下藏著多大的震駭,也或許根本不在意,只道:「江湖鼠輩藏頭露尾,養不出這等的精銳,算來算去都與朝中脫不開干係。是誰並不要緊,屆時都殺乾淨,也就不會有漏網之魚。」
「……」
姜雪寧說不出話來。
謝危在前頭笑:「我以為,你對我的真面目,有所了解。」
了解歸了解,可隱約知道與親耳聽見,卻不是一樣的感受。
姜雪寧不願了解他更多。
知道越多,危險越深,上一世她已經捲入紛爭太深,這一世救完公主便別無所求。
她看向周遭的密林,卻完全看不見道路,心裡添了幾分焦慮,同時也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道:「我們不回去嗎?」
謝危道:「馬車裡沒人,他們遲早會發現。略略一算就知道我們是何時逃竄,必將在先前的路上布下天羅地網。走回頭路便是自投羅網。」
姜雪寧皺眉:「那我們去向何方?」
謝危道:「濟南府。」
姜雪寧眉頭皺得更深,不免懷疑:「先生知道路?」
謝危折斷了前面擋路的一根樹枝,坦然得很:「泰安往北便是濟南,只需翻過這片山野。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姜雪寧徹底無言。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天知道是不是一不小心葬身虎腹!
深秋時節要在山中行路,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乎放眼朝四周望去,叢林密布,陰風呼號,山勢崎嶇險峻,走不到多長時間,便讓人氣喘吁吁,精疲力竭。
謝危手長腳長,在前面開路。
姜雪寧一開始還同他說上兩句話,後面卻是既沒心情,也沒了力氣。才不過兩刻,額頭上就已出了一層汗,只顧得上低頭走路,踩著謝危在前面留下的腳印,吃力地一步步往前走。
深夜的山野,萬籟俱寂。
枯枝腐葉在林間鋪了厚厚的一層,淺處能陷下去半個腳掌,深處卻能埋掉人半條腿。
他們行進的聲音,在空寂中被無限放大。
有時甚至使人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