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散去,楊崇走出了密密的枯立木林,往山坡下一看,瞬間愣住了。庫姆河水靜靜地淌著,陽光明媚,長滿青苔的灰石板從身邊一路延伸到坡下的河邊,幾處小湖沼被蘆葦、紅柳環繞,還有白色的艾草和褐色的車前草,不時還有一兩隻野鴨飛過。公路和遠處的斷壁殘垣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破舊的城池和兩座寺廟,其中一座寺廟飄著縷縷炊煙,徹底證明楊崇不是眼花。
楊崇猛回頭,正待重新鑽進林子,看見的卻是一株株高達四五米的綠樹,楊崇里外跑了三趟,找不到一棵枯立木,楊崇終於放棄了掙扎,確定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曾看過無數的穿越故事,楊崇明白,輪到自己了,還是在迷霧中穿越了。
楊崇檢查了一遍身上的東西,除了口袋裡的打火機,就是裝著兩張銀行卡的錢包,為了半日閒的安靜,手機關了丟在車上呢;楊崇懊惱無比,早知道身上多揣幾樣東西就好了;躊躇了一刻鐘的功夫,楊崇確實感覺有點餓了,鼓足勇氣,走下山坡,朝冒著炊煙的那座寺廟走去。
廟宇古色古香,莊嚴肅穆,牌匾上是大漠寺三字,楊崇進了寺門,院中壁牆裝飾精美,三棵菩提樹挺拔蒼翠,碩大無比。寺中一名僧人看見楊崇也是大吃一驚,微笑著迎了上來,僧人四十多歲,不是漢人,身材清瘦,鼻樑高聳,說得一口半生不熟的漢語問道:「施主如何到的這裡?」
楊崇稍微鬆了口氣,能夠交流就好,於是笑著說:「我叫楊崇,是從中原來的,本來想見識一下古樓蘭的傳奇,沒想到迷了路,到了這裡。請問師傅怎麼稱呼,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楊崇看上去也就二十歲上下,僧人敬佩道:「貧僧孤地藏,中原果然人傑地靈,講究文化傳承,我們鄯善人,現在都快忘了古樓蘭這個地方。這裡就是當年漢軍屯田的地方,這座城叫介子城,因傅介子刺殺樓蘭王嘗歸而得名,樓蘭古城在北面的大沙漠裡,就連我們當地人都難以找到,施主有這個心就可以了,無需鑽牛角尖,白白浪費了生命。」
楊崇頷首道:「師父所言極是,在下遠來疲憊,不知道能否在貴寺休息片刻?」
孤地藏笑道:「佛門對萬眾大開,有何不可,是貧僧怠慢了,施主請。」
在去廂房的路上,楊崇了解到大漠寺現在是介子城唯一的寺廟和居民,不遠處的望竺寺已經和介子城的居民一起,遷到鄯善國都扜泥城,現在只剩下一個空寺廟。而大漠寺,只有五名僧人,除了主持荒北禪師,只有孤地藏與外界聯繫,時常去扜泥城和其他地方,另外三名僧人慧明、舍問、昭五省都是苦行僧,終年閉關。
安排好住所後,孤地藏又請來荒北禪師相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僧,鷹鉤鼻,白髮枯眉,笑起來一臉的皺紋;荒北禪師的漢語更加流利,樂呵呵地說:「大漠寺已經九個月沒有人上門了,施主從中原來,一切都有本寺款待,看施主英華內斂,想必是才學過人,還望給本寺留下點什麼。」
荒北禪師的話雖然讓人意外,但楊崇理解,唐僧取經還要送紫金缽盂給阿儺、伽葉兩位菩薩做人事,何況自己一個凡夫俗子。可是楊崇真的身無分文,楊崇有些尷尬地問:「錢財以外的東西可以嗎?」
荒北禪師依舊笑道:「萬物皆空,錢財乃身外之物,豈是我佛門中人看重的東西,老衲只是想提醒施主,要記得今天與佛門的緣分,就是一句話也可以。」
楊崇恍然大悟,點頭道:「他日若是富貴,楊某一定到大漠寺還願。」
荒北禪師心滿意足地稽手謝過。眼前這個叫楊崇的年輕人,看上去簡單,其實一身行頭價格不菲。楊崇的褲子和衣服做工精緻,並且材料都是棉布的,比高昌國的高昌棉布還要好,顏色更是從未見過,還有那皮帶的金屬扣,一看就知道不是銅的,但光澤遠甚於銅。這樣的東西,或許只有一個地方有,那就是波斯;這年頭能隨隨便便用得起波斯貨的,有幾個是平常人家?楊崇應該是大有身份的人,至少是巨商之後。
僧舍的用餐你很簡單,兩個素菜,一碗米飯;看孤地藏吃的狼吞虎咽,楊崇明白今天是因為自己來了加餐,看來大漠寺確實清寒。閒談中,楊崇充分發揮了在網絡上寫段子的水平,讓兩個僧人大半時間都處於目瞪口呆的狀況,楊崇一興奮,不小心便說出自己看過的一首佛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