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穎罹難,中秋設宴被迫取消。
歐陽顏對外宣稱,小穎因舊病復發,不治而亡。當日下午,城中百姓得到消息,皆心感沉痛。三日之內,無數人上門弔唁。歐陽然元陽大損,奄奄一息。經大夫診斷,此乃膏肓之症,無藥可醫,並斷言難活過一月之期。得此消息,歐陽然木訥驚恐,一時間,深感痛心。
三日之後,歐陽顏將小穎的屍體盛於木棺,親自送入穹窿山安葬。
是夜,濃雲蔽月,鬱郁沉沉。
山中呼嘯的野風,將一切變得陌生。那個曾經鮮活的少女,此刻已是雙目緊閉,面如白紙,眉間毫無生氣。還有一個時辰便是吉時,她將長眠地下。想到這裡,歐陽顏如同槁木。
他不知,妻子為何與弟弟通姦?
他不知,那善良美麗的姑娘,為何是妖邪的化身?
這些問題盤桓心中,讓他鬱郁不振。他已在棺材旁守了一整天,不吃不喝。沉浸於濃重的傷感中,他每看一眼身前閉合的木棺,那一股說不出的惆悵與悲惻,便一刀一刀地剜著心扉,如受凌遲之刑,迂緩卻致命。面對事實,他心有恐慌,面對屍體,他的心緒難以自遏。
相比小穎是狐妖的事實,他更痛心於兩人的背叛。
俗話說:兄弟妻,不可欺。對弟弟歐陽然,他一直坦誠相待。他可以拍拍胸膛,說自己問心無愧,從小到大,他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他的事。那日狐仙廟中,若不是自己割破手腕,捨命救他,他還能活到現在嗎?但為什麼?自己好人做盡,到頭來,卻屢屢遭人背叛!
淚水滴落,難以遣懷,悲傷和憤怒交織在一起,令他生不如死。
夜已深,野風吹拂山林,天空黯然失色。
放眼望去,草木依舊蔥盛。然而,待他心神迴轉,卻又發現那茂盛的林木中,未免有幾處殘敗之景。他不由失笑:天地萬物,豈有永恆之說?人間情感,何來長久之談?這些不過是生命中的曇花一現,過眼雲煙,來的快,去的也快。念及此處,滿腹苦澀,無處訴說。
睫毛粘附,眼前,憂喜疊加的歲月倏然而過,逝水留痕。
是誰,在那山谷之中,訴說錚錚誓言,讓他的心徹底沉/淪,一路顛簸?然而,當日的誓言終成白日虛空,大夢一場。想起那翩翩起舞的蝶影,此刻,卻已成了黃紙燃盡的黑蝶。
誓言如何?謊言又如何?
所謂誓言,不過是腦袋一熱,隨口說出的情話罷了。
仰望星漢,他驀然垂首,但見皎月下的朦朧山頭,綿亘悠長,似是青絲難斷,歷歷不可數。他心中一動,愁勾眉梢,自語道:「人生在世,有情多苦,無情總比多情好……」
情仇難斷,他取出懷中玉蕭,對著眼前寂寥的群山,哀哀吹奏一曲。
不是《高山流水》也不是《清風明月》。
那是一曲《鳳求凰》。
不知為何,他想起古時,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之事,心中笑道:「自古男兒薄倖,但如今看來,女兒難道不薄倖嗎?世事難料,世態炎涼,這世上又有幾人不薄倖?即便是愛人、親人又如何?身陷紅塵之中,萬般煩惱難以拋卻,不如身處青山之外,孤身一人反倒自在。」
想到這裡,笛音悠悠傳響。
《鳳求凰》本是琴曲,現以笛代琴,音律更是清婉。
本想借曲子安慰自己,可沒想到笛聲一起,愈趨悲傷。一時間,竟止不住這哀傷的音調。漫山遍野,萬籟俱寂,唯有笛聲穿風而來,發散天外,不知何時,驚擾了一方雲遊仙人。
少時,一朵祥雲盤踞空中,雲中傳來幾句唱詞: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遨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何時見許兮,慰我旁徨,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唱至此處,雲中傳來一聲朗笑,卻是不斷重複那一句「使我淪亡」。
歐陽顏蹙眉聽著,此乃《鳳求凰》的琴歌,這山中人跡罕至,是誰在歌唱?
目光一轉,見頭頂飛雲急下,雲中走出一位老翁。
那老者身著道裝,看似瘋癲落脫,不修邊幅,但從雲中落下,非仙即聖。歐陽顏大驚,見神仙路過,便要行禮。老翁
第三百零四章 雲路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