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攻略
且說洪萱這廂正因阮輕羅一個眼色暗自愣神,舉止間不免遲疑三分。吳清姝在旁冷眼旁觀,誤以為洪萱是一時才短,作不出詩來,心下一喜,不覺幸災樂禍的催促道:「萱兒妹妹,且快著些,不然這茶就冷了。」
洪萱回過神來,打量著吳清姝面上有得意之態,更是心中哂笑,面上卻故作不經意的問向安陽大長公主道:「且不知這新茶是哪國進貢來的,也好叫我知道知道。」
沒等安陽大長公主答言,吳清姝又是掩口笑道:「憑它是哪國進上的,又不打緊,還是快些作詩罷。可莫叫我們這些姐妹等得心急如焚呢。」
安陽大長公主略有深意的瞧了吳清姝一眼,笑向洪萱道:「聽陛下說,這茶葉乃是新羅國進上來的。我今兒也是頭一回喝,萱兒覺得如何?」
安陽大長公主今年不過二十有五,年歲與洪貴妃相仿,卻是仁宗皇帝與繼宗皇帝異母所出的皇妹,承啟帝的姑母。當年仁宗繼位時,安陽年歲尚小,對這個皇帝哥哥的印象並不深刻。只知道這位大哥性子仁厚,對待他們這些個手足兄妹寬宥有加。次後仁宗御駕親徵兵敗被俘,繼宗以皇弟身份登基為帝——原本誰當皇帝,對於她們這些個皇室公主而言,並無差別。奈何繼宗生性涼薄,多疑寡恩,自登基後每每見疑於同胞兄弟,想那些略有實權遠在封地的閒散王爺都過得越發謹慎,更何況他們這些個沒有出宮仰仗皇恩存活的公主和年紀小些的皇子們,更是屈於繼宗淫、威之下,不得不膽戰心驚的過日子。
直至後來安陽年歲漸長,要不是有皇嫂懿安皇后記掛著,恐怕也不得如願嫁人,早就被遺忘在那冰冷的後宮中。因此安陽大長公主自然是心向著孫太后的。如若不然,也不會在洪家回京之後,即刻下了帖子邀請洪萱前來赴宴。
究其根本,不過是想借著自己的聲勢,為洪萱打開京中世家官宦的交際圈子罷了。且為了避免洪萱不習慣京中規矩怡人笑柄,安陽更是體貼的提前了二十來天就下帖子,叫洪萱有時間習學規矩。如此絞盡腦汁辛苦籌謀,可不是為著吳清姝三言兩語就將人得罪的。
洪萱初來乍到,自然不曉得這些秘聞。不過對於安陽大長公主傳來的善意,還是明白的。因此她微微一笑,向安陽大長公主說道:「我這人向來不怎麼飲茶,喝著倒也還好——」
話音未落,只聽吳清姝又搶白道:「既已知道這茶是新羅國進上的,就快些作詩罷。不然,妹妹竟是那等認真推敲的人,不過作幾句詩,還要打聽這茶是怎麼種的,又是怎麼摘的,且是怎麼運到京中的不成?」
如此咄咄逼人之態,實叫人為之側目。不過旁人敬畏吳家之勢——況且大家同洪萱又不相熟,因此並不敢出頭為洪萱周旋。安陽大長公主作為東道主,雖有義務使往來堂客賓至如歸。可她終久不敢認真得罪吳家,遂只能在旁說幾句不輕不重不咸不淡的話,極力將吳清姝的刁難岔過去,一時倒更覺尷尬起來。
唯有洪茜與洪萱同出理國公府,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且連日來相交說談,脾性相投,不忍洪萱被人刁難的下不來台,遂開口說道:「我倒是有了一首詩,不如——」
沒等一句話說完,就聽洪萱在旁輕笑出聲,好整以暇的挑眉笑道:「茜姐姐才思敏捷,做妹妹的敬佩不已。不過既然吳二姑娘一心想讓妹妹拋磚引玉,若妹妹只是推辭,難免叫吳二姑娘失望。莫不如妹妹先行獻醜,幾位姐姐們再依序作詩也不遲。」
洪茜聞言,且瞧著洪萱胸有成竹的模樣,不覺放下心來。吳清姝聽著洪萱的話裡有話,更是連連冷笑,越發輕狂的說道:「萱兒妹妹是洪大人的嫡親女兒,洪大人才學機敏,冠蓋京華,只盼萱兒妹妹得了洪大人幾分真傳,莫叫我等失望才是。」
洪萱輕笑一聲,並不同吳清姝閒話,只把玩著手中茶盞,徐徐吟道:「新羅國里產新茶,茶香氤氳詩幾家……」
吳清姝聽在耳中,揚聲嗤笑道:「我原以為洪家的女兒能有幾分才學,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洪萱繼續念道:「豆蔻聲里詞萬物,枕上詩書淨少暇。」
吳清姝聽到這兩句,只覺一股子靈氣撲面而來,不覺臉色微變。只見洪萱已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口內念道:「白盞冷凝茶水碧,笑問才思有幾許?」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