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過去,孟殊還是沒能加入濟世派。他的《數學》勉強達到初中水平,畢竟加減乘除以前學過,並非從零開始的稚齡孩童。
可惜,濟世派已經離開山東,臨走前扔給他一本《物理》。
孟殊按捺不住內心躁動,帶著祖父遺留的文士劍,穿著一身棉夾襖就啟程遊歷。
北走數日,便遇到一群農戶,數十人結伴而行。
此時已經入冬,孟殊秉承濟世派精神,去打聽此縣之民生狀況。他趁著這些農戶,集體停下吃乾糧的間隙,上前抱拳說:「吾乃曲阜童生孟殊,叨擾各位父老了。」
這些農戶大都沉默不語,只木訥的看著孟殊傻笑。
一個中年農民抱拳道:「草民崔友光,見過孟相公。」
孟殊連忙擺手:「童生而已,不敢稱相公。冬季已至,數十農戶結伴,這是要去應役嗎?」
崔友光笑道:「今後不必應役,官府拿銀子僱人做工。」
「此政小民也知?」孟殊驚訝道。
崔友光立即打開話匣子,頗為興奮地說:「官府告示,貼到了俺們村的村塾,這事早就在村里傳遍了。告示里還說,今後誰敢亂征丁役,就去縣衙告狀。縣官不管,就去府衙。知府不管,就去布政司。都傳俺們山東百姓運氣好,遇到好幾個青天大老爺,以後的日子可有奔頭了。」
古代的農民,有可能一輩子不進縣城,地方信息傳遞掌握在士紳手中。
桂萼為了順利推行一條鞭法,在公布每人或每畝納稅係數的時候,不但把公文下發給各地知府,還以告示的形式公之於眾。
布政司的差役快馬四出,將告示張貼於衙門、廟觀、市鎮、倉場、鈔關、驛站、港口等處。又讓按察司(學政官往往是按察副使),把告示發往各級學校,再由學校里的學生,謄抄回各自里甲、鄉村學校公布。
儘量杜絕偏僻地區的小民被蒙蔽。
一條鞭法包含田賦、丁役、雜稅,雖然計算方法非常複雜,但計算出每年係數之後,農民交稅卻又非常簡單。便是村塾老師,都能根據納稅係數,輕鬆計算出大家該交多少稅。
孟殊問道:「那你們這是結伴去做甚?」
崔友光笑道:「納秋糧。」
孟殊驚訝道:「都自己主動送去縣裡?」
以前交稅,田稅交給糧長,丁役和雜項交給里甲長,縣裡只需找糧長、里甲長討要。每逢交稅季節,催稅跟催命一樣,哪有百姓踴躍交稅的事情?
崔友光說道:「今年糧稅丁錢並在一起收,聽說雜項也不交了,攤下來少得很。俺們去縣裡看看,是不是真這麼搞,要真這麼搞可享福得很。」
別看一條鞭法計算複雜,以前的賦稅更複雜。
田賦還有個標準不變,丁役和雜項簡直五花八門。就連州縣官員,都有可能搞不清楚,老百姓就更不知道自己該交多少稅。如此,就給文吏、皂吏、里甲長、糧長們可乘之機,欺上瞞下胡亂給百姓攤派苛捐雜稅。
老百姓或許不識字,算不清楚交稅細節,但絕對不是一個個傻子。
一條鞭的徵稅告示貼出去,他們請人用算盤一敲,就知道今年要交的賦役大大降低。唯一擔心的,只剩官府出爾反爾,今後還要胡亂攤派雜項。
今後各地御史,只要是實行了一條鞭法的地方,御史主要工作即看地方是否有加派。
一旦加派,便是違法,知縣考核評最劣等,情況嚴重者由按察司來法辦。
孟殊又問:「賦役全折為制錢,小民一下子能拿出這許多?」
崔友光說:「種棉花的肯定能拿出來,棉花有人搶著收,而且還不壓價。種糧食的就不好說,新糧總是被壓價,收成越好壓得越厲害。」
孟殊說道:「穀賤傷農。」
崔友光道:「對,就是這道理。不過還算好,只要家裡不出狀況,還是能湊出稅錢的。」
這玩意兒真沒辦法,朝廷改徵收實物為徵收銀元和銅錢,目的是減少實物稅收的運輸成本,減輕老百姓的納稅壓力。但老百姓必須把糧食換成錢,全靠商賈來收糧,商賈必然趁機壓價。
在新中國,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