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王淵來到李東陽府邸時,門外已經排了一長串的隊伍。畢竟是首輔致仕,乃政治大事件,無數官員帶著各種心思前來拜會。
一些人,被李家僕人帶進去,但喝杯茶就得離開。
一些人,連喝茶資格都沒有,遞上名刺便須滾蛋。
這兩類,都不可能見到李東陽。
還有一些人,也被帶進去喝茶,但能否面見李東陽,全看李東陽是否有空。
王淵遞上名刺之後,立即被帶進去喝茶,而且被安排在最裡面的位置。
大概等候半個時辰,李家老僕過來說:「王學士請跟我來。」
李東陽在臥室,王淵進去的時候,正好碰見金罍的准岳父靳貴出來。
「靳學士!」
「王學士!」
二人互相拱手致意,都是學士,但級別懸殊得很。
靳貴屬於李東陽的頭號心腹,李東陽一退休,他要麼投靠楊廷和,要麼一心一意當孤臣。就歷史遭遇來看,靳貴選擇當孤臣,最後被逼得引咎辭職,而且是帶著一身臭名離京。
畢竟攻擊政敵,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把此人名聲搞臭。
王淵來到臥房,李東陽正躺在床上,而且姿勢還是側躺,仰著躺他屁股疼得難受。
「李閣老!」王淵行禮道。
「隨便坐吧。」李東陽的面色有些憔悴,估計這幾個月,就沒睡過踏實覺。肛瘺那玩意兒太折磨人了,李東陽實在熬不住,才會每個月辭職五六次。
王淵說著奉承話:「驚聞閣老致仕,實乃我大明之痛也。今後沒有閣老掌舵,不知大明這條船還要經歷幾多風浪顛簸。」
李東陽笑道:「小滑頭,少拍馬屁,說點實際的。」
王淵也笑道:「閣老想聽什麼?」
「你想說什麼?」李東陽反問。
王淵湊趣繞圈圈,嬉皮笑臉道:「那得看閣老想聽什麼。」
李東陽開心大笑,笑完又嘆氣:「唉,我在翰林院的時候,也是這般沒有正形。除了讀書,就愛講笑話,一天到晚嬉皮笑臉。這年紀大了,官位高了,反而開不得玩笑,說什麼話都得先想清楚。」
「世之常態而已。」王淵說道。
李東陽突然斂去笑容,一臉嚴肅道:「你可記得自己的殿試文章?」
王淵回答說:「自己寫的,怎會忘記?」
李東陽告誡道:「楊介夫(楊廷和)在朝,你莫要跟他起衝突。若想照著殿試文章那般做,至少先熬進內閣再說,只希望我還能活到那天。」
王淵詫異道:「閣老也欲改革制度?」
李東陽好笑道:「但凡有志官員,誰不想改革?便是楊介夫都想改,但他肯定改不了!」
「為何楊閣老無法改革?」王淵求教。
「我太了解他了,」李東陽嘆息說,「他操弄權柄是一把好手,也正因痴迷於操弄權柄,他才不可能是改革之臣。即便他做首輔行改革之事,也只會對皇權和勛貴下手,萬萬不敢牽扯文官利益。」
李東陽此人,除了隱忍之外,真沒啥政治能力可言。
就是因為扛不住劉瑾的壓力,李東陽才把楊廷和拉進內閣。李東陽也喜歡排除異己,但大部分時候,這種髒活都得靠楊廷和來操作,李東陽自己是玩不轉的,而且也撕不下臉皮去整人。
早在劉瑾時代,楊廷和就已經是實質上的文官領袖!楊廷和幹過什麼髒事,李東陽心裡門兒清,有些還是李東陽親自授意的。
他們兩個,都跟朝中大員糾纏不清,再加上一個不省心的皇帝,這輩子都別想行改革之事。
李東陽從玉枕中拿出一張紙,遞給王淵說:「你且看看。」
王淵雙手捧過,卻是一份改革方案,內容包括:整頓屯田、改革軍制、改革鹽政、改革稅制、改革田制、打擊勛貴等等。
若這份改革方案圓滿完成,大明必將迎來中興盛世。
「這是?」王淵問道。
李東陽解釋道:「弘治十七年,劉希賢(劉健)、謝於喬(謝遷)與我三人所定,先帝當時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