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子夜。
周沖提著巨大的考箱,對王淵說:「二哥,東西都收拾好了,你再檢查一遍。」
王淵蹲在考箱前慢慢翻看,兩支毛筆、兩個硯台、三根墨條、乾糧、飲水、蠟燭、火摺子……一應俱全。此外,還有油布和毯子,綑紮好了不用放進考箱。
「嘎!」
院中的幾扇房門,陸陸續續被推開。
書童們打著火把,生員們互相抱拳祝福:「今科必中!」
金罍雖然沒有說話,但還是朝其他人抱拳回禮。
外邊院子的生員們也準備好了,又是一陣祝福聲,眾人陸續來到街上。
青雲街人流如織,到處都是火把的亮光,不時傳來嬉笑聲。偶爾一聲驚呼,卻是忘了帶准考證,飛跑著回住處去拿。
即便是租貢院附近的房子,凌晨一點也得收拾好。如果住在更遠的客店,那頭天晚上就要準備出門。
不到四更天,大約凌晨兩點半,諸生匯聚於龍門前。
官府已經準備好長牌燈,每盞等都寫著地名。例如王淵幾個,全都聚在「貴州宣慰司」的牌燈前——如果換成江南之地,那得以縣為單位排隊,因為每個縣的考生都很多。
田秋跟王淵抱拳告辭,跑去「貴州思南府」的牌燈前排隊,他那隊伍只排了十多個人。
王淵仔細觀察整個貴州的隊伍,發現竟有將近四百人應考,可能是被今年增加的兩個舉人名額給刺激到了。
如果按照朝廷三十取一的標準,貴州的滿員應考人數應該有六百三十人。多了不能報名,各省提學官在科試之後,就要根據成績確定名單,應考人數不能超過該省名額乘以三十。
貢院有好幾道門,貴州士子全在西門聚集,由監試官進行點名——中門最受重視,由監臨官親自點名。
「貴州宣慰司學生員王淵!」
王淵聽到自己的名字,提著考箱快步過去。
一個監試官拿著准考證,仔細對比王淵的相貌特徵。另一個監試官搜查王淵的考箱,最後還有一個監試官給他搜身。
檢查完畢,監試官對王淵說:「去領卷,等著依號入場。」
王淵領到答卷和草稿紙,便站在裡頭等著。
李應早就進來了,笑道:「希望別挨著屎號,哈哈。」
屎號就是專門用來拉屎撒尿的房間,每個考棚都有一兩間。
明代還好,一場只考一天,屎尿多不到哪裡去。清代一場考三天,期間都要在考棚里吃喝拉撒,屎號的臭味之大可想而知。
等待片刻,終於輪到王淵入場,很快找到自己的座位。
天可憐見,距離屎號隔著四五個考位,好歹影響不是太大。
考場是一個很大的廣場,有些省份財大氣粗,直接用青石板鋪就。雲南這邊有些糟糕,全部是被夯實的泥巴地面。由於貢院三年未開,草長得比人還高,需要提前一兩個月進行清理,王淵座位下方就殘留了一些草杆子。
廣場上有很多號筒,每個號筒長約十丈,就像是關牲畜的竹木籠子。號筒被隔成無數個號舍(考房),大小跟治安崗亭差不多,但非常低矮,王淵只能彎著腰進去。
王淵一入號舍,便立即有個士兵過來,這種士兵名曰「號軍」。
一個號軍看守一個考生,以防止有人作弊,但他們只能站在號舍外,不能進屋打擾考生答題。
王淵貓著腰站起來,清理自己號舍的蜘蛛網、灰塵之類的異物。接著又拿出榔頭、釘子和油布,把整個號舍都用油布遮好,可防止風吹日曬雨淋。
油布沒釘牢靠的,那就得擔心意外了——淋雨暫且不提,如果遇到大風,直接把你寫好的答卷給吹飛,到時候你哭都哭不出來。
釘油布,這是讀書人的必備技能,便是巨嬰才子金罍都很熟練。
做完這些準備工作,已經是五更天了(約凌晨五點)。
「咚……咚!咚!咚!咚!」
一慢四快五聲響,這是外邊在打更。更夫甚至還喊出避鬼驅魂的口號:「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本來折騰大半夜,考生